“严令其知县立刻筹措民夫、粮秣、医药,並派遣干吏前来接收安置这些妇孺。”
“嗯。”陆临川沉吟片刻,“京营伤亡抚恤、嘉奖名单,核实得如何?”
这次是郑杰上前:“已初步核实完毕,正在做最后核对,明日便可张榜公示。”
“好。”陆临川环视眾將,“此番剿匪,诸位辛苦。匪患已平,首恶已擒,然善后之事,关乎朝廷顏面,关乎此地长久安定,丝毫不可懈怠。”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石勇。”
“末將在!”
“虎賁卫负责外围警戒及降俘营看守,绝不可出现任何骚乱或逃脱事件。”
“尤其是单独关押的那些头目,给我看好了,他们都是要押送京师,明正典刑的重要人犯!”
“末將遵命!必不出紕漏!”石勇沉声应道。
“燕国公,泰寧伯。”
“末將在!”郑杰和范毅齐声应道。
“京营士卒,负责维持营区內部秩序,协助分发饮食,管理降俘。”
“是!”两人领命,但脸上都露出一丝难色。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繁琐且容易出事。
陆临川看出他们的顾虑,淡淡道:“待密云县派人接手部分妇孺,你们的压力便会减轻。”
“在此之此,若出了乱子,唯你二人是问。”
郑杰、范毅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末將定当竭尽全力!”
诸將领命纷纷离去,帐內只剩下陆临川和几名核心亲卫。
他走到帐口,望著远处被火把照得通明的降俘营区。
那里人影绰绰,哭声、喊声、呵斥声隱隱传来,与这片土地的寂静山林格格不入。
一场军事上的大胜,只是开始。
如何將这场胜利转化为政治上的收益,如何妥善处理这数千张嗷嗷待哺的嘴,如何让这片土地真正恢復安寧,考验的才是真正的执政之能。
此外,还要继续派兵去剿灭其余地方的小股土匪。
这事不急,也不难,可以交给手下的人去做。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
密云县的那位知县,恐怕不会那么痛快地接这烫手的山芋。
朝中的某些人,或许也正在等待著看他如何处置这“功高震主”和“尾大不掉”的难题。
夜风吹过,带著降俘营那边传来的复杂气味。
陆临川转身,走向书案。
案上,还有厚厚一叠需要他批阅的文书,以及那份要发往京师的、详述战果及下一步安排的捷报。
……
两日后,密云知县赵德安,带著几十名衙役民夫,以及十几车勉强凑出来的糙米和少量药材,磨磨蹭蹭地来到了联军大营。
赵德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员,麵团团的脸,留著两撇精心修剪的鬍鬚,眼神里透著惯常的圆滑。
他一进大营,便被那肃杀的气氛和远处黑压压的降俘营规模嚇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却也更加勉强。
中军帐內,陆临川並未给他太多寒暄的机会:“赵知县,本官文书中所言,你可都明白了?”
赵德安连忙躬身,擦著额角的细汗:“下官明白,钦差大人神威盖世,一举剿灭雾灵山巨寇,为地方除一大害,下官敬佩万分!”
“这安置妇孺之事,本是地方分內之责,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既如此,人,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接收甄別。”陆临川打断了他的表忠心,直接指向帐外,“我已令麾下將领配合。”
“凡查明確係被掳掠上山或为匪眷並无大恶者,登记造册后,你便即刻安排人手,或遣返原籍,或於你密云县境內妥善安置。”
“所需钱粮,你先从县库支应,事后本官自会行文户部,论功行赏之时,一併为你请拨。”
赵德安一听“县库支应”四个字,脸顿时苦了下来,支支吾吾道:“大人明鑑,非是下官推諉,实在是密云小县,地瘠民贫,连年也有徵派,这县库……实在是空空如也。”
“骤然要安置这数千人,这钱粮、医药、民夫……下官便是砸锅卖铁,也、也难以为继啊。”
他偷偷抬眼覷了覷陆临川的脸色,见对方並无动怒跡象,只是静静听著,便又大著胆子补充道:“况且……大人,这些毕竟是从贼之人,其中良莠不齐,若安置在县內,万一再有反覆,或者与本地百姓滋生事端,下官这顶乌纱帽丟了事小,恐辜负朝廷、辜负大人信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