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决话到嘴边，硬生生忍住了垂下眼，“不太习惯这边罢了。”

“你撒谎。”孟疏斩钉截铁，“你再这样撒谎，我真的会生气。”

“没有。”凌清决还在嘴硬。

“得，你连我都骗，你就是天底下最坏的小猫，我不喜欢坏猫。”孟疏说著，站起身，冷著脸，假装要走。

凌清决眼睁睁看著他离开，没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收拢，声音发紧，“我真的没干坏事，孟疏。”

孟疏被他折磨得要死，忧虑与恐惧同时拉扯著神智，“那你说啊！之前那么多事都没骗我，为什么这件事要骗我？”

凌清决也跟著起身，不知道怎么哄他，只会笨拙地去抱他，双臂轻轻拢住孟疏的肩膀。

现在孟疏正在气头上，见他只会撒娇，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他的猫耳朵，“不准抱我！”

凌清决罕见地没叫疼，只是把他抱得更紧，脑袋埋在他肩颈处，什么都不肯说。

“凌清决!”孟疏真的气得头疼，“有话好好说，我什么都能接受。”

凌清决不说话，只会抱他。

孟疏缓了下情绪，忍著火气说：“我没你想像中那么脆弱，你也不是第一次干坏事了，你之前当大魔王我都能接受，你还怕什么？”

凌清决好懊恼。

他以为只要不告诉孟疏，华梦诗死亡这件事，孟疏就可以继续没心没肺地活下去。

可他自己藏不住情绪，做事一向直来直往，连这种事都无法掩盖。

不仅没让孟疏开心，还让孟疏更难受了。

“孟疏，我……”凌清决抱著他单薄的身躯，总觉得这个真相会把他压垮。

孟疏说：“什么？”

“你妈妈……”凌清决刚刚开了个口，孟疏脸色就猛地一变，唇角平直。

好一会儿，他说：“她……不在人世了？”

凌清决诧异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孟疏沉默著坐下，好像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色彩，扭过头，看向窗外的余暉。

“当初我去医院检查，那个医生说我这个病，病因很多，其中一种可能就是遗传病，问我要不要做基因检测……”他扯起嘴角，但不是在笑，“我想，只是有可能嘛，说不定我是自己作死，才会得这个病，我才不做基因检测呢……”

他以为只要他不去面对，妈妈就会幸福地活在某个城市里。

“我也没去查病因，直接放弃治疗了。”孟疏声音渐渐哽咽，断断续续地说：“老天不肯放过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妈也不肯放过？”

他什么都知道。

但孟疏依然抱著一丝微弱的希望，只要妈妈过得幸福，他自己无所谓

他的眼泪顺著脸庞落下，又被他自己擦掉，“原来就是这事儿啊…………你也真是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以为你又干什么坏事了………我早就知道了，我十多岁的时候没能力找她，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去找过她……没找到她，我就已经知道了。”

这些事凌清决都不知道。

关於孟疏，他了解太少。

他坐到孟疏身边，抬手按住孟疏的脑袋，把孟疏按进自己的怀里，抿了下唇，“抱歉。”

孟疏很缓慢地摇头，“別道歉……不是你的错。”

他胡乱地擦了把脸，“没事，我早就知道了。”

“……”

討厌……孟疏。

討厌这样强顏欢笑的孟疏。

凌清决捧住他的脸，一点点吻去他的眼泪。

孟疏嘴上说著不在意，眼泪倒是止不住。

“法则说，她已经转世轮迴了，这一世过得很幸福，长命百岁。”凌清决用指腹摩挲著孟疏的眼尾，思忖著问：“你想去看她一眼吗？”

“……已经，转世了……”

“嗯。”

凌清决又补充道：“这一世不会再有苦难了。你想再去看她一眼吗？”

“真的会幸福吗？”

凌清决点头，“当然，这次我做担保。”

孟疏一下子笑了，窗外金色的暖光落到他湿漉漉的脸庞上，眼睫毛被打湿，忽闪忽闪的，像是振翅的蝴蝶。

他说：“她过得幸福就好了，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你不去看她一眼？”

孟疏垂下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嗯，不去。”他停顿片刻，“我也该放过她了，这次她是她自己，和我没关係。”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凌清决听不太懂，“当真不去？”

孟疏唇角小幅度地上翘，“你说她这次一定会幸福吧？”

“嗯。”

“那就好，”孟疏说，“这是她全新的生活，我就不去窥视她了。”

他知道华梦诗並不是自愿成为他妈妈的，被迫当了他妈妈，饱受苦难的情况下，依然肯对他好，他已经很感激了。

可如果能选择，她一定也不想成为孟疏的妈妈，起码不想在大山里成为孟疏的妈妈。

重来一次，孟疏想，他也要放过妈妈。

他有了自己的家，妈妈也要走上新的路。

关於妈妈，他想说：

“祝愿她幸福，安康，喜乐，成为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