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皇上天不亮就阴沉著脸去打猎,想来还是心头有鬱气往外发泄,逮著只兔子也要一窝端。
要不是他说那兔子可以给宸妃娘娘討討欢心,估计也是箭下亡魂了。
可是这会儿这话他不敢说,连忙应是,又往皇上那里去回话。
魏祁在书房內皱眉处理著这两日积压下的摺子,眼神一瞟,就见著高义怀里的兔子,显然席容烟没要。
又將冷冷的目光放在高义身上。
高义被魏祁看得浑身发冷,跪下去不敢说话。
魏祁又冷笑一声:“想法子让她高兴,不然朕回不了寢屋睡,你晚上也跪著睡在旁边。”
高义心头六月飘雪,脸上半点不敢表现出来,连连应是。
只是陛下都討好不了的人,他又有什么法子。
这会儿退出去又赶紧让人去给他坐两副厚厚的护膝来,不然这双腿真受不住。
席容烟在午膳的时候才见到魏祁。
此时席容烟正靠在小榻上看书,看到魏祁过来,垂著的眼眸连抬起往他身上看一眼都不曾。
从昨夜宸妃娘娘將皇上赶去旁屋睡后,屋內伺候的侍女见到宸妃没有起身迎接皇上,居然半点诧异也没有,都默契的退到了角落处去,生怕看见了什么。
魏祁沉默的过去席容烟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往席容烟手上的书看去一眼,见她在看地誌,脸色就是一黑,伸手將席容烟手上的书拿了过来,扔到了一边的桌上。
席容烟转头瞪向魏祁:“你又做什么。”
魏祁抿著唇,沉黑的眼眸看著席容烟:“还想著跑?”
席容烟侧过身去,赌气般低低的声音传来:“皇上说笑了,我怎么敢跑,跑了我身边的人皇上不是都要杀了。”
魏祁看著席容烟的背影,也不知道这回回来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大。
他伸手想落在那翠色背影上,犹豫几许还是又收回手。
他看著席容烟没有釵饰的素素挽起的黑髮,浑身除了手上的鐲子,再没其他妆点。
素素净净,洗尽铅华,却更冷清了。
八月明亮的光线从窗外投进来,浮光落在席容烟身上,她手上的浮金团扇起起伏伏,一如魏祁此刻难得起伏的心。
他又道:“朕可以带你出去听听戏。”
高义今日提醒的也没错,席容烟想走,她离开皇宫不愿回去,或许也是太闷了。
这月余席容烟在外头虽然受苦,但却仍旧没想过回来,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束缚她太紧,没有给过她自由。
他低低的声音难得的带著丝討好,换来的也是席容烟略带著讥讽的声音:“皇上不怕我跑了?”
“我可不敢惹皇上猜疑。”
魏祁沉眸,又皱紧眉头。
他倒是知道席容烟在气头上,席容烟將她在广陵遇到的事情全算在他头上,其实也没算怪错了,自己也的確不讲理,用这种方式在逼她。
这时候与她说理吵架只会適得其反,魏祁也没生气,只道:“这里燥热,我带你去凉殿里用膳。”
说著魏祁起身走到席容烟面前,坐在她的小榻上低头看她:“与朕置气也罢,但没必要不用膳。”
席容烟依旧没看魏祁,她撑著头,目光落在旁边小几上的冰裂纹耳瓶上,余光扫过魏祁身上的黑袍一眼,又垂下目光。
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魏祁真的变了许多。
前世的魏祁很少有这样温和退让的时候,他更多的是威胁胁迫她。
他要做的事情必然要做到,无论你怎么反抗也无用。
她不语,却是从小榻上撑著坐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魏祁走在前头,顿住步子看著离自己三步的远的人。
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你顿住步子,她也不走了。
魏祁扯了扯唇角,掩盖住涌出的无奈,又继续往前。
才走近凉殿,就能够听到哗哗的水声。
凉殿外是引的外头的活水,再有一个极大的水车,水车將水洒在屋顶上,水滴便哗哗从屋檐下落下,便如下雨一般,一入內就极凉爽。
席容烟也没想到里头这样清凉,看向窗外如丝雨幕,心也更静了。
魏祁带著席容烟用膳,用膳时他往席容烟碗中夹了她喜欢的菜,都被席容烟给扒到了一边,直到最后也不吃。
魏祁默默看著,又看著席容烟垂眸用膳的模样。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席容烟倒没有因为与他置气没怎么吃,相反,她吃的津津有味,比从前吃的更多了。
到底是吃过了苦,如今也不怎么挑食了。
下午魏祁依旧忙碌,留著席容烟在凉殿里。
他走的时候对著席容烟低低道:“朕过两天就多陪你一会儿。”
席容烟巴不得他快走,低头扯著瓣扔在池子里,依旧不回答。
魏祁默默看著人侧脸半晌,如今连碰她一片衣角她都要嫌弃的躲开,心里想了无数哄她的法子,好似都哄不好一样。
他无声的起身,走到帘子处也没有见到席容烟回头往他身上看看,又沉了眸子离开。
到了夜里的时候,魏祁手上端著冰镇琥珀荔枝糕来,进屋的时候却发觉席容烟竟睡了。
这些日他的確很忙,忠靖候府的事情也要在这几日处理好,但再忙也没有太晚过来,这时候还不到戌时,以往席容烟入睡的没有这么早。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榻前,看著昏暗的灯火下的人,腰上盖了件薄缠丝,髮丝落在枕上,但並不是散开的。
他目光又落到席容烟侧脸上,依稀可以看到她的长睫在轻颤。
最后又將目光落到枕下露出一角的书册上。
是他中午拿走的书,他从枕下拖出来,那是金陵。
他记得席容烟在广陵就打算去金陵的。
他抿抿唇,將书册放在一边,沉默的看了席容烟半晌。
他知道她是醒著的,不过他来了便睡了。
魏祁强忍著心头那一股郁燥气,將手覆在了席容烟的腰上。
他將人翻了过来,席容烟依旧闭著眼睛,总之就是不愿看他一眼。
这两日將他视为无物,视为空气,偏又不能拿她怎样,不然她说出来的话也能將人气死。
他知道对她有亏欠,但席容烟这般不开口,不看他,他倒是寧愿她闹一闹了。
魏祁坐在床榻边低头:“你想去金陵?你要是想去,等这阵子忙完了,朕带你南下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