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希望,这大蒜汁对你的伤口有些疗效,先吃著药粉吊住命,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隨后,胡翊开始为下一个伤兵复诊。
李文忠因为换了身衣裳,他虽是军中大帅,可是七万人中又有多少人当面见过他?
这些人认不出,都把他当做是胡翊的隨从。
胡翊一个个问著,而且是故意去问对方的家庭,引得那些人把惨况说出来。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搞著钓鱼执法,把李文忠听的眉头逐渐皱起,全程一言不发。
事情正进行到一半时,得知消息的蒋清立即便赶来了,看到李文忠在此就要拜见。
李文忠见到蒋清到来,心中是怒火中烧,一指点著蒋清说道:
“你闭著嘴隨听。”
胡翊心里也是暗暗佩服这位二哥。
他真就挺能忍的,这接连询问了十几个人下来,耽误了多半个时辰。
李文忠居然也全程陪著听了下来,而且没有任何忍耐不住打断胡翊的举动。
在场的伤兵们积极性都被胡翊带动起来,越说是越激动,这下许多有的没的一股脑儿全都倒出来了。
什么夸讚蒋清是个大好人,大家的餉银都托蒋清来寄,还帮著送家信,还说蒋清只要是百忙之中进了伤兵营,从来是面带笑容,对於他们的请求来者不拒,从不厌烦。
陈龙就在旁边听著,暗中观察蒋清的神情。
蒋清一时间站在原地缩著头,瑟瑟发抖起来,竟然越听心里越害怕。
聊著聊著就越发的不对了,那些家信烧了,那么多餉银又到哪里去了?
这一套话不要紧,连带其剋扣药材、虐待伤兵、隱瞒伤亡数字的事一股脑儿的全兜了出来。
李文忠是越听越气,偏偏胡翊还不忘记火上浇油,故意当著蒋清和李文忠的面说道:
“就是,还是咱们蒋清大人好,把你们这些伤兵们的家信连同餉银安安稳稳的送回家乡,全程笑脸相迎,还都来者不拒,不像那有些个元军兵营里狼心狗肺的畜牲东西,自己儿子死掉了,手里攥著儿子写的家信日日看,夜夜看,哭得稀里哗啦,却是暗中贪污餉银,做得是焚烧伤兵家信的勾当,只许他看信,却不许別人看,这种畜牲简直连狗都不如!”
胡翊在这里指桑骂槐,伤兵们也都以为他说的是元军。
只有李文忠心里知道,胡翊在这当面痛骂蒋清的同时,连他一块儿骂了。
胆大包天,竟然敢暗讽他手下的这支明军像元韃子!
身为一军將帅,李文忠可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可今日就是如此顺从著胡翊,面对当面讽刺,也没有言语一声。
陈龙全程是心惊胆颤著听完的,心说这个姑父是真勇啊!也不怕话说到一半,父帅暴怒,把他给收拾了。
可到最后,陈龙才彻底明白了,他压根儿就不需要为胡翊捏这把冷汗。
当面输出,骂的还挺脏,那又怎样?
不服不行啊,这位姑父真就是个军中奇人,父帅竟然难得的受了这顿窝心骂。
胡翊又盘问了几个伤兵之后,觉得这趟钓鱼执法的力度也够了。
这才带著李文忠从致死伤营退出来,然后问道,“二哥,你有什么想法?”
李文忠恶狠狠瞪著蒋清,阴沉著脸道:
“滚回去等本帅召唤。”
蒋清走后,李文忠沉默了。
片刻后,这才说起道:“我知道很惨烈,这些年在军中也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可听多了也是震慑心神。”
胡翊点头说道:“是了。”
而后,他又正色著说道:
“我觉得,他们不该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连保家卫国的英灵都辜负了,我们心中的愧疚会令自己这一生都不安稳,纵然日后得封国公侯爵,享尽荣华富贵。”
“可是人前受人参拜,再如何光华荣耀,夜半更深之时,对著窗外明月回忆起过往,想起这些为自己筑起功名的累累白骨时,心中总也是会愧疚的吧?二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