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帮言官、学士们可就不干了。
別说是这些人一个个变得义愤填膺,身在后面的应天知府兰以权也是立即出列,驳斥胡翊道:
“陛下,准駙马爷此话与理不通,臣就要驳斥此事,这本是孔圣批评卫灵公不切实际的言语,
应该不等兰以权把话说完,胡翊立即驳斥道:
“君为上,臣为下。”
“他是孔圣,就能如此傲慢的对君王无礼了吗?兰知府的意思是,儒士应该位列在皇帝之上?
你们儒家对君王傲慢,那就是君王的过错,与你们无关?”
“你又道孔子以下犯上,痛批君王不切实际是正义,那是否你们这些孔圣门徒日后批评陛下,
也是陛下的过错?”
胡翊突然放大了声音,义正辞严质问道:
“兰以权,那改日当著陛下的面,你们也敢如此傲慢?是不是也都要凌驾於陛下之上?”
这话被胡翊辨著辨著,就朝著诡异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兰以权当即一颤!
他已经给胡翊的话嚇懵了,尤其是当著朱元璋这么一个皇帝的面。
他赶忙指责胡翊歪曲事实,胡翊便又张口问他哪里歪曲了?
兰以权现在也说不上来,被胡翊几套夹枪带棒下来,已然是无力招架,只得跪在朝堂上战战兢兢哭诉起来:
“陛下,胡大人这一番都是诡辩啊,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臣请陛下不要相信他的一家之言!”
朱元璋现在就坐在龙位上看乐子。
一开始胡翊上殿来的时候,他还挺担心,生怕胡翊被这些言官们给绕进去。
结果可倒好,这胡翊倒是一根搅屎棍,上来就把方向带偏了,而且还偏的很离谱。
现在朝堂上辩驳他的官员,都开始自辨起来了,完全顾不上提及胡翊那档子事。
这个便是自证陷阱。
与別人辩论时,当对方提出一条对你的质疑时,不管对方说的对不对,哪怕对方在歪曲事实,
你也不要上去辩理自证。
直接上来自证,那话语权就被对方掌握住了,结果就是你不断的自证,对方不停的提出新的质疑,你就要一直自证下去,最后已经偏离了原来需要辩论的主路线,
而在你不断的自证之中,一个问题问不住你,十个问题呢?
只要你在自证,就总会出错,当你出错的时候就会被对方抓住这个错误,然后放大,以此反过来论证你的不可信任。
如此一来,你就稀里糊涂的被別人辩倒了,更离谱的是,最后你被別人辩倒,却发现並不是在你一开始提出的问题上被辩倒的。
反而是你丧失了主动权,最后害得自身陷入了新的困境。
当然了,胡翊用的是诡辩,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朱元璋就看著胡翊这根搅屎棍子,这下他就放心了,有胡翊在这里搅合,今日的朝堂上绝对要乱成一锅粥,最后这个参胡翊的凌御史只怕还真辩不过。
此时的朝堂之上气氛微妙,站在文班之中的大儒宋濂,一开始本来是闭目养神的。
现在也是睁开两眼在苦思招架之策,可是今日这场发难,他是不能出头的。
胡翊是东宫詹事府詹事,他是少詹事,今日他再出面,这事就坐实了是他宋濂排挤上司,欺负后生俊秀。
这种事对他们这些大儒来说,丟掉的脸面比金子重要,却是如何也还不回来的。
何况是有可能在皇帝那里留下个搞党爭的把柄,
胡翊这新官还没有上任,自己这个下属出面带头给人搞下去,那事情可就变得有些严重了。
此时宋濂出不得面,刘基闭目养神,根本就不管。
杨宪也是站在李善长身后,没有打算发言的跡象。
胡惟庸看到这几个宵小在朝堂上作票,又没有什么大人物站出来,也就先憋著不打算下场了。
兰以权疯狂的自证,被胡翊拿捏。
凌说只好亲自上来解围,把这团战火又烧回到胡翊的身上,立即开口道:
“你与兰知府所辨之事,不在今日参你的范畴內,此事暂且搁置,你若要深究也该放在后面进行。”
凌说还是咬著胡翊的事不放,这一次加大了力度,正色道:
“圣人言,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
“伤及一根髮丝都是罪过,你敢將妹妹打的浑身清淤,准駙马爷,你就是这样当哥哥的吗?如此伤及亲妹,你已到了逆不孝、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凌说冷笑道,“这可是《孝经》之中的记载,你敢违犯孝经,当朝陛下定下大明律的第一条便是以孝治天下,你的孝呢?在哪里?”
凌说终於放大招了,《孝经》这一条引出来,可就事儿大了。
要知道几年之后的右丞相汪广洋,就是被杨宪因为《孝经》里面的一条“不孝母亲”的罪名,
贬到了广州,丟了丞相之位。
其根源便在於汪广洋的老母亲住在原籍,没有到南京来养老,便被杨宪抓住把柄参了一本送走了。
这种情况如果滥用的话,刘基后来辞官回青田老家养老,若是此时参他们儿子一本,是否也能用一句“不孝父亲”给人罢官送走?
此时胡翊就知道了,这一句要是辨不好,就挺难受了。
倒是此时,胡翊想起了母亲昨夜要他背起的《顏氏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