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翊又用浙东话问老田,为什么发愣?
这两句浙东话还算標准吧?
老田的目光,震惊之中带著难以置信,一脸疑惑的看著胡翊,问道:
“您您何时学会的?莫非您以前就学过浙东话吗?”
胡翊笑道,“这不是两日前你才开始教,我们才开始学吗?”
老田立即又教了胡翊几句,胡翊都能说的標准清楚,与土生土长的浙东人没什么区別。
马长风他们也很说异,胡翊的语言天赋著实有些太强了吧!
其实说来很简单,胡翊可以氪熟练度,他的医术是氪熟练度精进的,他的箭术、法也是氪熟练度得来的。
老田教的那些浙东话就更简单了,一边赶路,一边默念,两日时间重复几千遍,还能学不会吗?
老田就惊喜的说道:
“如此一来,今夜我就能带著您一起去黑市探查了。”
不久后,暗桩传回情报,与胡翊他们隨行的两支乞弓队伍,资料也都有了。
今日和老田套话的微胖中年人,名叫陈振江,乃是青田第一大族陈氏旁支。
这陈振江有个表兄,便是如今的处州知府陈山荣。
另外那几个乞弓,是縉云县王家的人,縉云王家出了个县令,便是如今的松阳县知县王阳。
这两人,还都是刘基重点瞩咐要小心的人。
这两家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与黑市有关联,就说的通了。
胡翊对於黑市还是很好奇的,就追问老田道:
“这些黑市一般都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他们在这些浙东富商身上,挣的又是什么钱呢?”
老田解释道:
“浙东这些人来到凤阳,只能是偷偷的回浙东,明面上不敢走才要偽装成乞弓,他们更加不敢大摇大摆的到钱庄去兑换银两,只能走黑市换银子路上,黑市嘛,赚差价,就靠这个过活呢。”
大概到了深夜,快过了子时,
门外响起陈振江的敲门声,老田拉著胡翊便往外面走。
马长风他们立即跟隨出去,陈振江见他们来了这么多人,摆著手说道:
“最多带去两个,这是规矩。”
胡翊便叫马长风他们在客栈等待,反正撒在就近的暗桩也不少,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陈振江倒也不避讳,带著老田和胡翊,来到淮河下游一处废弃的码头。
深夜时分,淮河犹如一面流动的镜子,缓缓向前流淌。
就在这废弃的码头下面,有一处十分隱蔽的溶洞,几名暗哨便在此处把守。
胡翊和老田都被搜了身,好在老田早有准备,只带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的都是银子。
他们被带到溶洞之中,往里面只是深入了几米,一股寒气便从溶洞深处袭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越往里面走,里面的酸腐气越浓,这里地形很复杂,溶洞之中还有好几条路,每次在岔道上都有暗哨搜身,在接连遇到三波暗哨之后,才有人递来一件皮袄叫他们穿上,进到溶洞的最深处。
洞里的绿灯笼映出扭曲的人影,几张简易的桌案上摆著些东西。
独眼刀客抱著刀蹲坐在那里,桌案上摆著的,是几副军中所用的强弩。
按说这种军中之物,应该不会流到民间来才对,他们能搞到手,说明至少大明的军队之中已有了腐败的跡象。
一个戴帷帽的女子,面前摆著盐引和路引,三四个手握巨剑和巨斧的打手,就坐在她身后。
此处的负责人,是个驼背掌柜,戴著斗笠,看不清楚面容。
驼背掌柜面前的桌案,放著碎银,整锭的白银、黄金和玉料。
在其身边放著一块牌子,上面写著:
“足纹银十兑八,私铸银七兑五。”
陈振江怕他们不懂,自己先上去,拿出两个五十两的整锭,银色都极好。
驼背掌柜验过银子后,便用铁子称量了八十两碎银,推到陈振江面前。
二人全程不说一句话。
隨即,老田和胡翊过去,也拿出两锭五十两,兑了八十两碎银用包袱包好。
胡翊注意到,驼背掌柜的指甲缝里嵌著黑泥,翻拣银锭时露出腕间的刺青,是一个诡异的火焰纹路。
大家全程都没有说话,兑换完毕,就从溶洞里出来。
老田拱手向陈振江道谢,一路閒谈著回到客栈。
路上时,陈振江一脸后怕的说道:
“这种事,不是熟人根本不敢带你们来,今日见得那些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我就怕你们进去了话太密,索性你们也都是懂规矩的。”
陈振江看的出来,老田是个老江湖,这时候才说出自己是青田陈家的人,其实他的底细胡翊早就摸清楚了。
回到房间里,拿著那一包散碎银,老田用牙咬著,又观其顏色,敲击其声响,然后断定说道:
“这炼银的手法,像是南方的,尤其像是浙东人的手法。”
胡翊可看不出来这些,不都是银子吗?
老田笑著说道:
“駙马爷毕竟年少,我等走南闯北见的多了,哪里的水土如何,炼银的手法不同,炼出的银子银色便都不一样。这其中浙东炼银会加入一种青铁,导致银子顏色发青,且分量很足,其实这种散碎银品质很差,一两碎银中含银不足六成。”
胡翊这才明百他们的分辨之法。
搞了半天,用一百两纯银换了人家八十两杂质银。
这八十两杂质银,还只有六成含银量,最后折算下来,用一百两纯银换回四十八两银子,这买卖叫他们做的,直接亏了一半还多。
不过亏是亏了点,倒是打进黑市里去了。
刘基不是说了吗,操纵大明宝钞贬值的罪魁,便是浙东的黑市。
这里的黑市,用的是浙东熔炼的碎银,他们显然也与浙东黑市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搞清楚这一处黑市的窝点,就不亏。
胡翊立即召来暗桩,暗中留下几个好手监视著此地黑市的人,令他们进一步追查与黑市有关的线索。
第二日,他们便与陈振山结伴而行,
老田一嘴的浙东话,胡翊也一样,他们两个对外说是叔侄关係,又是一路从凤阳行来,所过之处逢关过关,遇店住店,这重造偽的身份就更加坐实了。
几日后,在陈振江的带领下,他们又坐了一程船,已经进入处州境內。
银两的成色不好,便不经。
眼看著手里又窘迫了,又要去拆兑银子,陈振山就约定,和老田再去换一趟银子。
在凤阳时,一切都小心翼翼的。
但到了浙东,就没那么小心了,陈振山领著胡翊他们到达一处山庄,这处黑市就开在山庄背后的山洞。
这里便只有一重暗哨,把守的人却很多,只是略一搜身就將他们放行进去了。
进了此地黑市,里面大的嚇人,足有十几处做买卖的地方。
大到军中所用的神机箭、震天雷,小到路引、盐引、琉璃製品、打听情报,都有专人负责。
並且在这里还可以大声说话,甚至还能討价还价,当然了,除非你是大客户才行。
老田这次兑换了二百两的碎银,还是足纹银十兑八的比例,碎银到手又亏了一半。
正要离开时,老田发现胡翊盯著一物,一时间移不开眼了。
胡翊盯著的东西,正是几张大明宝钞,大额宝钞一张五贯的,还有一张一贯和一张五百文的,
交错堆叠在一起。
宝钞出现在了此地,旁边还竖起个木牌,上面写著:
“宝钞十二兑十。”
十二两银子兑换十贯宝钞?
胡翊不禁在琢磨,宝钞不是都贬值了吗?
前些日子都已经变成一贯宝钞兑两钱银子,现在黑市里怎么暴涨了这么多?
这名掌柜看出胡翊对宝钞有兴趣,便开口问道:
“这位公子爷,可要兑些宝钞发財?”
胡翊心里冷笑著,十二两兑十贯宝钞,平均一两二钱才兑换一贯,溢价这么高,还发个鸟財?
老田就怕胡翊露破绽,抢先开口道:
“来你们这儿兑银子就亏的人心疼,还高价钱买你们的宝钞?就这还挣钱?”
老田调侃道:
“去宝钞司兑,都比你这儿便宜。”
那人却笑道: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在宝钞司兑的宝钞,你们要赔钱。可若是在我们这儿兑,你们能赚大钱,两位怕是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
老田便问道,“这其中有什么道理?”
掌柜的先开口了,问道:
“此话说与你们倒也不难,就是先要问问二位的身家,能拿出多少钱来做这份生意?”
胡翊压根儿就听不懂他这话,老田在心里一琢磨,便开口说道:
“我家中余钱不多,万两银子倒是可以凑凑。”
那人便点著头问道,“老爷可否留个姓氏?”
“姓苏。”
老田话音一落,这摆著宝钞的掌柜,立即点著头说道:
“极好。”
“二位,若想做成这件生意,我们核验之后,自会上门找你们的,请自便。”
胡翊心说,你们好大的口气。
这是做生意吗?
这不就是在把生意往外面摔吗?
拉著別人做生意,先问对方有多少钱,然后还要查人家的底细,符合他们的要求,他们才派人来联繫?
这究竟是什么生意?
能离谱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