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甦醒过。”
“是否撬开他的牙齿,往胃里灌过流食?”
其中一名军医答覆道:
“下官將党参配合流食,灌入过两次,分別是在六个时辰前和两个时辰前。”
胡翊点著头,回过来看了那人一眼道:
“你做的很好。”
“去准备三七粉,將麻布以开水煮沸,然后拿来给我。”
胡翊虽然在同他们讲话,手中动作却是一直不停。
先要清理军医们之前止血失败的残留。
然后消毒,找准伤口的具体位置,思考止血之法。
旧的被渗血所染红,立即就更换新。
得先为曹擒龙解决肝部的血液流失问题,然后再想办法將其唤醒。
看到胡翊开始有条理的做事,那几名侍立在侧的军医们,立即便都动作起来。
打水的打水,备麻布的备麻布。
胡翊需要什么药材,他们立即就到仓库取来。
本来大家眼前都是这一团乱麻的事,牵一髮而动全身。
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著手。
而且病患乃是常帅的义弟,邓愈將军的妻弟,这是一位战功赫赫,连徐帅都极为倚重之人。
谁也不敢下手医治。
现在胡翊来了,一上来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做事,治疗。
他开始动手了,眾人心里立即便有了主心骨。
常遇春就吩咐手下人去帮忙,
多烧水、隨时备取药材,駙马爷要什么就给送什么。
终於在拿到三七粉末之后,胡翊將一块烧红的烙铁取下来,对准了曹擒龙右肋位置的伤口。
他其实是非常反对使用烙铁止血的,这种方法很粗暴,且后遗症很多。
可是现在,病情危急,其他的止血方法都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用烙铁烫糊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止住其右肋的流血问题。
伴隨著“刺啦”一声刺响。
胡翊的面前,冒起大量焦臭的黑色浓烟。
曹擒龙的肋部伤口被烙铁烫成一团,焦黑成一片,已是惨不忍睹。
帐內观看著的几名医官们,仅仅是听到这声动静,便已经恶寒的缩起了脖子。
烙铁止血果然是最有效的方式。
止完血,立即再次用酒精消毒,然后敷上三七粉。
最后以煮沸的麻布进行包扎。
肝部的伤势暂时就先这样处理了。
缓缓流血不止的问题得以解决,病患体內那个不停流失的漏斗便被止住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將病人唤醒。
曹擒龙的昏迷,是因为血胸导致的淤血感染所引起。
那么就要先唤醒他,再解决气胸和血胸的问题。
军医们看到,这位駙马爷从自带的医箱里拿出了针盒,以及一把锋利的小刀。
胡翊先用小刀割开曹擒龙的两处耳垂。
这是为了放血,减轻血压颅压。
光是割破耳垂放血是不够的。
还要用银针刺破其十根手指和脚趾。
在做完这些后,胡翊在他的人中穴上按压,
又叫几名医官们將干艾草取来,就著火盆里的炭火点燃,以艾火薰其脚底。
待到脚掌薰的鲜红,再以银针快速轻刺脚底的涌泉穴。
这一招急救的法子,名叫“引火归元”,也是关键时刻救治人命的法子。
军医们刺烤涌泉穴,胡翊一手按压人中,一手使劲去掐曹擒龙的內关穴。
这样折腾了半盏茶的工夫。
胡翊突然以针刺入人中穴。
这一针下去,立即便疼的曹擒龙身子一震!
再等他第二针刺下去时,曹擒龙竟是大叫了一声!
常遇春被这一幕嚇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是他的义弟啊!
他之所以能够攻城掠寨、所向披靡。
靠的就是义弟这一手拋石车的手艺。
军中的拋石车,十能中一便算是神射了。
曹擒龙能够做到十能中三四!
正因为如此,他老常的战绩才能如此好看。
再加之曹擒龙是从邓愈手下练出来的。
邓愈的火器营乃是大明军队之最,又得邓愈悉心培养。
曹擒龙一直掌管著自己手下的火器营,奇袭、掩护全靠这位义弟在身旁帮衬著。
要是少了此人,常遇春手下这支大军的战斗力怕是要下降三分之一。
正因为此人不可或缺,才更加要救活啊!
常遇春嚇得心头一颤。
好在是这声大叫过后,曹擒龙总算睁开了眼,他竟然甦醒了过来。
常遇春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之处。
可是,那军帐中的几个医官们,已经是完全看傻眼了!
附马爷这一手医术之神奇,竟然真就將曹將军给救醒了!!
神跡啊!
能將昏迷待死之人救醒,这绝非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他们学医这么多年来,深知要做到这一步之艰难。
此刻他们再看向这位駙马爷时,眼中竟都闪烁出崇敬之色,激动的难以言表。
“嘶·—...
曹擒龙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发出了阵阵呻吟声。
痛!
实在是太痛了!
右肋下的剧痛之中,夹杂著强烈的烧灼感。
他痛的浑身颤抖著。
便在此时,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的年轻人,將一个小瓷瓶取出来,拧开了瓶塞。
並將这一小瓶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將军,请喝下此药。”
曹擒龙迷糊著,只嗅到口鼻前的一阵酒香。
他立即將瓷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酒水之中却文夹杂著一股剧烈的苦味。
入喉之后,苦味回甘,又在唇齿间留下一片香气息。
“你———.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曹擒龙还在疑惑间呢,胡翊开口说道:
“曼陀罗酒,可以麻醉镇痛。”
胡翊隨即起身去洗手。
正在这时,崔医士他们总算跑回来了。
崔医士立即將自己那个医箱也拿过来,在军帐中摆开。
胡翊擦著额头上的汗珠。
不知不觉,多半个时辰都过去了,精神高度集中为人救治。
这其实是很累的。
崔医士来了,他就能略微轻鬆一些了。
他开口吩咐道:
“病人气胸血胸,情况危急,但我现在又必须要给他下补药吊命。
这时候,阴补是来不及了,使用烈补药恐怕病人血脉支持不住,再出现溢血和伤口开合情况,
就需要你去调几味温补的药来。”
崔医士点著头道:
“熬汤药已然来不及,学生研磨药粉製成丸状如何?”
胡翊点著头道:
“只能是如此了。”
崔医士代他去办这件事,胡翊就可以腾出手去做些別的了。
也是直到了此时,曹擒龙才总算醒了几分精神,能够辨人了。
“常帅!”
曹擒龙一眼看到了在那里的常遇春。
隨即,他看向面前的胡翊,急切开口道:
“小兄弟,你是何人?
是你救的我吗?”
常遇春急忙过来介绍。
一听说救治自己的居然是大明神医。
曹擒龙立即激动的无以復加,眼神中也重新焕发起了光彩。
“駙马爷,曹某人在此谢过您了!”
曹擒龙很想抬起双手来见礼,可他的箭伤是从右胸贯穿到左肩脚骨的。
身体受创,实在无法抬起手臂,只能是躺在床榻上勉强开口说话。
胡翊叫常遇春退下,不要再引的曹擒龙开口说话了。
病患现在张口说话,口中便会溢出许多血沫子,这摆明了是肺伤极其严重的特徵。
看到曹擒龙向自己道谢,胡翊也不想给人假希望他当然可以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对方他的病自己一定可以治好。
但大家都是军中见过生死之人,承受能力相对更高一些,胡翊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样在曹擒龙知道事情真相后,还能安排一些身后事。
胡翊便开口直说道:
曹將军,你的病我没有太多的把握救治。
接下来就要消解气胸和血胸,顺带拔出断箭。
每一步都是在键而走险,如同在钢丝上起舞,这不止需要我的手法准確。
也需要將军极强的求生意志作为依託,还要你的生命力足够旺盛,才能挺过这一关。”
胡翊实话实说道:
“即便是挺过了拔箭的关口,后续能否痊癒和康復,也还有许多挑战和变故。”
常遇春听他这样一说,双目凝实,眉头更是皱的越发的深沉。
曹擒龙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他嘆了口气,而后说道:
“当这支透甲锥击中我时,就已经知道我这条命將死了。
当时想著连一封遗书都留不下,好列给孩儿们留一点念想也行,现在您將我救醒来,让我能留下一封遗书捐给家里人,其实也满足了。”
胡翊没有阻止。
曹擒龙便口述遗书,常遇春连忙亲笔记下来。
交代完了遗书,曹擒龙勉力伸著手臂,他还是想要叫人把他扶起来。
胡翊连忙阻止道:
“你现在平躺最好,不可以起身。”
曹擒龙的嘴角全是血沫子,因为肺部受伤,说话的声音都是嘶哑漏风的。
但他依然坚持道:
“駙马爷,叫末將给您见一礼吧。
你救我,这是恩。
曹某人生来知恩图报,常帅当年救我一命,我便甘愿捨弃兄长,隨他来到军中。
只是兄长悉心培养於我,也也需要报答,我便请常帅留下良马和硬弓来换我。
这些年这些年为报常帅大恩,也是时常时常衝锋在前。“
曹擒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
“若不叫我全了您的恩义,我纵死,也难心安啊!”
一口气连说了这么多话,本就脸色惨白的曹擒龙更加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常遇春是个直人。
他立即过来,亲手起曹擒龙来。
此时曹擒龙剧烈咳嗽著,口中咳出的血沫飞溅,疼的吡牙咧嘴。
他十分勉强的向著胡翊微微作揖。
常遇春帮他抬起两手,辅助他完成了这个並不標准的动作。
但即便是这个並不標准的动作,完成后也是要了曹擒龙的半条命。
胡翊赶忙受下这一礼,然后重新著他躺好。
再看曹擒龙,已然是身体剧烈在抽搐,疼的面容都已然扭曲了。
即便有曼陀罗酒俭时进行麻醉。
但也只能是减轻一些痛苦,高做不到完全的止痛。
曹擒龙最后叫人將他的皮甲拿来。
幸亏是这三重皮甲才挡住了透甲锥的恐怖力道,保住他一条命。
残破的皮甲之中,有一张染血的图画。
上面画的是曹擒龙和妻子、仇子一家三口的一张合画。
知道曹擒龙最后这是思念家人,常遇春立即叫了一名亲兵进来,就专门却举著这幅画在义弟的介前,叫他一直看著,以宽其心。
“駙马爷,您—您动手吧。”
曹擒龙勉强又开口道:
“曹某人感恩於你,只是只是身体受制,难以全礼向你道谢。
今日活也罢,死也罢,皆仰仗天命。
若是撑不住死了,此—·此乃我之命数,非·—-非駙丁爷之过。”
胡翊点了一下头。
刚才还只是开胃菜。
现在,真正的挑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