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触我逆鳞者,必死!
“姐夫,一个小小太医院,竟能混进来这么多达官显贵。
原因已明。”
崔海將一沓厚厚的卷宗,推到胡翊的桌上,开口简述道:
“天下熙熙攘攘,说来只为一个『利”字。
这医药一途可真是暴利啊!”
胡翊翻开卷宗,细看其中的调查结果。
医士堂有一人,名叫顾方,苏州府人氏。
此人二十岁出头,不学无术。
在医士堂讲课之时,多次出入暗娟烟之地。
他的课业虽不怎么样,但在苏州府的家中。
近一年里,家宅从80亩扩充到了190亩。
顾家的生意,也从掌握苏州府半数药材生意,做到了如今,掌控长江漕运半数码头的药材市场。
凡南北流通的川贝、滇三七等名贵药材,几乎被他们垄断。
就连宫中所採购的这些药材,现在也是由他们在供应,
崔海做事,务求详尽。
就连宫中採购这两味药的清单,都抄录一份,夹在其中。
胡翊对比著看,发现宫中採购的这两味药材,价格甚至高出民间药市三成。
別人一百块钱买到的东西,卖给你要一百三。
这么一搞,宫里採购还真就成了冤大头。
崔海適时的开口道:
“姐夫对於药材之事十分清楚。
药材的行市不固定,药价说变就变。
他们如此提价,卖给宫中的採购,反倒抓不住什么把柄。”
胡翊点著头,也觉得此事难抓证据,有些棘手:
“是啊,药价不固定,这就很难办。
归根结底,药价的浮动还是这些商人们搞的鬼,他们哄抬药市,才能把价格变动搞的如此离谱。”
因为正常来说,药价虽会因为產量、市场的影响,起伏不定。
但这个波动范围其实不高,应该是相对来说较为稳定的。
现在这药材波动范围极大,那就肯定是有人在干预市场。
顾家的济世坊药堂,在长江沿岸的各州府之中,开了三十多家分號。
压价从民间收药材。
然后囤积居奇,操控市场涨价,再卖给宫中採购,已经做成了一套完整產业链。
而这宫中负责採购之人,乃是一名姓仇的御医,此人正是顾方的师傅。
顾家有两子都在太医院,一个隨母姓,在太医院做太医。
顾方则隨父姓,兄弟二人都混在其中,朝廷难以察觉。
他们凭藉御医和太医的名號背书,在民间掌控药材市场。
因此牟取暴利,若不细查,还真是不知。
胡翊继续翻阅案卷,便又发现了郭寧妃的外甥一一郭天保一家的调查记录。
郭寧妃的大哥名叫郭德成,因为嗜酒之事,被朱元璋厌恶。
虽有功劳,却只作了个七品閒差。
唯一的儿子被送进太医院,做了医士。
因为郭寧妃的地位,这郭天保已经被戴原礼提拔为太医,正在准备晋升。
结果胡翊来了太医院,横插了一槓子,把此事打断了。
郭德成利用儿子太医院医士的身份,在民间做著炼丹生意。
他们搞出来的“延年丹”,吃不死人,成本极低。
却號称可以延年益寿,以儿子“太医院医士”的名头背书,卖给那些有钱的大户,收智商税割韭菜。
达定妃有两个侄子,达充刚进太医院。
她另一个侄子也是医土,今年年初回了江西,被太医院举荐,在南江府当件作。
开了药堂,兼为衙门验尸。
他们还提供一种“完璧身”的服务。
就是给那些妓们开处子身证明,然后卖出天价过夜权。
相对来说,达定妃的两个侄子,是里面混的最差的。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大明刚刚开国,她们暗中扶持家族子弟的事业才刚起步。
倘若再过几年,这雪球越滚越大,规模就极为惊人了!
理清楚这些利害关係,这件事越查越大。
背后牵扯出来的利益网,就要上报给皇帝,请朱元璋做处置了。
太医院那边,张景岳来报。
达充、郭天保几人前来,再次隱晦地提到二位娘娘,向他施压,
请求面见胡翊,退出太医院和医士堂。
胡翊再次拒绝了这个请求。
这相当於是再一次表態,告诉那两位娘娘,也告诉杨宪、吴云、杭琪这些人,
他们的家中子弟,会依法而断,决不轻饶!
胡翊令崔海去一趟,將查出的结果,递到太子那里去。
此事牵涉到了皇帝的婆娘们,这既是大明的国事,又是皇帝的家务事。
查不查那是皇帝的事。
叫朱標把这些东西递过去,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自己商议去。
胡翊虽说是朱家女婿,但终究是个外亲。
而对於此事,朱元璋没有表態。
只是下令,叫宫中禁卫到附马府,將那些贿赂搬回宫中,充归国库。
朱元璋倒是给他留下了五千两,作为惠民医局的拨款,留给他主持修建和未来运营医局。
皇帝没问,胡翊也要审核医土,一时半会儿的也就顾不上这件事了。
宫中来人抬走了银子。
胡父和柴氏总算鬆了一口气。
“哎呀,这些日子,我们老两口看著这些黄澄澄的金子,还有银子,真是睡不著觉啊!”
胡父脸上露出轻鬆的模样,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柴氏拨弄著铁盆里的炭火,也笑著道:
“你爹开始还以为你受贿了呢,担心的不成样子。”
胡翊白了自己老爹一眼,无奈的道:
“一家人相处了这么久了,我是啥样的人,爹还不知道吗?”
胡父听到这句话时,忽然便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一家人也相处了这么久,这个弟弟咋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呢?
听说他最近更是发跡了,隔几日就要在府中摆一场大宴,宾客满门,儼然是热闹非凡看到父亲脸色突然沉鬱,胡翊开口问道:
“爹这是怎么了?”
柴氏哪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还以为是胡显离家的事,就揣摩著说道:
“兴许是你大哥要去一趟凤阳,一想到要有些日子见不著,放心不下吧?”
“什么?大哥要去凤阳吗?”
胡翊自己就在执掌詹事府,东宫的人员调动都是他说了算,居然还不知道此事。
陈瑛怕他误会,连忙解释起来:
“好像是说凤阳的太子庄出了问题,本来是派別人去查看的,你大哥听说后不放心,
就主动提出要去一趟。
他昨夜和我商量的,今早才报上去。”
胡翊点著头,怪不得自己不知道。
凤阳確实有大片的太子庄,因为今年秋收產量下滑,所以要从东宫派人去监察一下。
大哥因为跟著自己,言传身教。
目前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农事专家了。
他经验丰富,又能做事,派去凤阳倒也能更快的把事情解决。
胡翊就点了一下头:
“那我等下回去了安排,叫大哥早去早回,儘量赶上过年的这顿饺子。”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朱標把承暉司查到的事奏上去,朱元璋恼怒得不成样子!
大善殿里,发出了他暴怒的咆哮声音。
郭寧妃狠狠地挨了一顿批,达定妃被骂的狗血喷头。
杨宪在家里死等了一夜,也不见宫中娘娘们传出消息。
好消息没有,駙马又拒绝了医士们递上的辞呈。
看起来,现在无法全身而退,不仅自己的侄子杨升牵涉其中。
就连两位娘娘的外甥和侄子,也都要大祸临头了。
杨宪十分急切。
趁著夜色,把吴云、杭琪招了来,又叫来了高见贤。
四人坐在书房,彼此沉著一张脸,眉头皱缩成一团。
“喉——·!”
杨宪端起茶水,递到嘴边正要喝。
可他想起自己那个苦命的弟弟,还有侄儿杨升,又全无心情,只得將茶碗重重地拍在红木方桌上。
他的目光扫向了高见贤。
二人当初,都是朱元璋手下检校出身,也曾一起办案。
杨宪臥底在李文忠手下,长期收集情报多年,算起来他们还是可靠的一对弟兄。
“高贤弟,你只有高博贤侄一个儿子,本相也只有升儿这一个侄子。”
杨宪说到此处时,心里又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心中本就愤恨著朱元璋!
想当初,若不是他看上熊义的妹妹,杨家又岂会天降横祸?
就因为弟弟杨希圣与熊义之妹有亲,这等於是抢了皇帝的女人。
此事过后,李善长遭到陛下仇视,便找了个藉口將弟弟割了鼻子,发配到边地。
路途上才走到一半,弟弟突然死去,下落不知。
到如今,连个户首都寻不到。
他將这个侄子视若已出,不想他参与朝堂爭斗,便想著扶持他一家往后衣食无忧,
这才安插杨升进这太医院,想著將来做些医药生意,凭个太医的名头混成个富家翁。
却又被这位附马爷逮个正著,连一点情面都不讲,便要诛杀!
他警完高见贤,又警了吴云、杭琪各一眼。
高见贤也是无比的烦忧。
年近五十,膝下唯有这一子。
儿子真若是被杀,高家自他这里就断了宗。
高见贤思虑看,开口分析起了情势:
“此事的难点,在於胡翊。
这小畜牲与他叔父胡惟庸一般,不停的跟咱们作对,如今更是连娘娘的面子都不给,
来软的是行不通的。”
杭琪开口道:
“那就得软硬兼施了,趁著他现在还没开始大范围查办医士,得想个办法换了他才是。”
高见贤冷笑道:
“软硬兼施?
只怕不一定来得及,得想法设法叫这小畜牲知道进退,爷们几当年在刀头上舔血,如今在朝中做了官,他便不知道咱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四人一合计。
便在当夜,对胡家下手了。
后半夜,寿伯被一阵动静调走。
聋伯听不见,大武、小武又都是哑巴。
朱元璋派来的这几个亲卫,確实很忠心,但又都有缺陷。
当两箱子金银珠宝被安插进院內柴房时,胡家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的事。
扳不倒駙马,那便栽赃他。
駙马本身不受贿,那便在他的家人身上下工夫。
胡惟中不过是个朝廷的五品官员,俸禄不多,家中作风也俭朴,就寿伯他们这几人看家护院。
还是等到被调走的寿伯回来,警醒的他,才在墙头发现了陌生人的脚印。
这寿伯当即细查了一番,终於在柴房发现了栽赃的金银。
胡家人一知道此事,立即慌了神,趁夜去长公主府报信。
深夜时分,胡翊被叫起来,还迷濛看呢。
就见家中派人来传信:
“二少爷,家里出事了,有人把两箱子金银珠宝偷藏在咱们后院的柴房。
幸亏被发现了,这可能是针对您的一场阴谋。
”
胡翊紧紧著的双拳,青筋暴起,指节得发出啪声响。
朝堂上的阴谋诡计,他不怕。
但若是敢对自己家人下手,那就是触犯他的逆鳞了!
咬著牙,胡翊提了一把剑在手上。
寿伯分析看整件事,跟隨胡翊便往外走。
胡翊眼珠子一转,发觉此事有些蹊,
对方將这些金银珠宝,藏匿在自家的柴房,明显是要栽赃。
只怕就在这几日,就要有人提起此事来查。
此事多亏了寿伯警觉。
可是,自己的仇家又是谁呢?
胡翊现在仇家多到自己都数不过来。
但敢在京城地面,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对駙马栽赃的,还真是少有。
此事一出,最简洁的处理办法,便是奏报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