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在这时,胡翊拋出了最大的一个力证!
“祖父给我託梦时,说到要我竭力避免叔父给胡家寻祸,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叔父葬送了整个胡家族人的性命。
他也曾留下一个事证。
说叔父若不信这些话,只等几年之后,会出一个大案,与官印有关。
生死簿上早已註明,此案因官印而起,死者多达两万余人,死掉的大部分都是官籍。
五六年內,此案必定爆发。
而我胡家,连同叔父,寿命至多还剩下十年。”
此话一出,胡惟庸又是一愣。
包括胡父同样被震住了!
这两兄弟彼此间面面相,胡父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惨白。
而胡惟庸,在经过一阵恐惧和颤慄之后,开始变得冷静下来。
他能做到丞相之位,心智自然异於常人。
饶是如此,此时也已经因为胡翊的这些话,开始暗暗琢磨起来了。
因为官印引发的大案,又要死两万多人,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官员?
若此事证真的应验了,自己和胡家未来的命运,必然都为真。
若此事证最后未发生,是否就可以断定託梦不准,此事为假?
可是梦中所说的官印,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明白,但结合胡翊所说出的种种话语,其中又是逻辑自洽,不像是编出来的。
此时的胡惟庸,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姿態。
自己也在心里权衡起了利弊,
胡翊则趁此间隙,出门查看周围的情况,
朱元璋派来的检校极多,谁知道就在哪里暗藏著,万一把这些秘密听了去?
好在是他自己也练武,耳朵很灵,目力也极佳,
胡翊自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院子里还有大哥和堂弟放风,应该也没什么人能够接近。
今晚的这场谈话,应该还是相对安全的。
该说的话,今日都已跟叔父说过了。
胡翊最后叫了一声叔父,要將朱元璋的意思传递给他。
胡惟庸直到此时,还在心里思索著,自己怎么可能会暗通北元呢?
又怎么可能会造反?
这真的是自己將来能做出来的事吗?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恰在这时,胡翊开口又道:
“叔父,陛下还有话递给你,与唐胜宗一家的联姻,还是算了吧。”
胡惟庸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再也绷不住了!
自己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与唐胜宗一个不算起眼的功臣联姻,你朱元璋都要管吗?
心中暗暗咬牙,但胡翊传来的,背后定然是皇帝的意思。
既如此,也只能认命!
心中怀著不甘和怒火,又夹杂著今日听闻到的这些事物,带著万分的恐惧。
胡惟庸现在觉得很累,仿佛在一瞬间,全身的生气都被抽空了。
再也抬不起任何一丝一毫的力气胡翊在传递完这些话之后,便看了父亲一眼,二人一同站起来。
他开口告辞,同时又最后补充了一句道:
“叔父,这个託梦不一定就准,但祖父前几年梦中所说,叔父会做丞相。
侄儿开始也不信,现在已然应验了。
唉,此事究竟真不真,就看后面那个事证是否会发生,是否当真如祖父梦中所言,咱们心里也就有数了。”
今夜这一番谈话,就连胡父也是觉得心中惊孩万分,但他看到弟弟瞬间变得如此颓废的样子,
也是忍不住出口安慰起来:
“惟庸啊,此事还有几年时间验证。
再者说了,只要咱们坚守本心,做事不逾矩,又能出什么问题?
难道灾祸还能自己寻上门来不成?”
胡翊心里暗暗给父亲的话点讚。
可惜啊,叔父要是有父亲的这番认知,並且一直保持著做下去。
那未来的“胡惟庸案”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绝对。
至少在今夜之后,叔父有了这些震,日后行起事来应该能小心些。
只要头上悬著一柄剑,心里横著一把尺。
他做事知道勒住韁绳,自然也就能收敛些。
胡翊相信,今夜之后,九族危机应该已经解决一半了。
只要空印案如期而来。
有了这个事证,託梦的事叔父不信也得信!
到时候,有些事情他就不敢再干出来了—
话既已说到,胡翊便开口对父亲提醒道:
“爹,叔父今日疲累了,不如咱们也告辞回府吧。”
胡父点点头,临走时,看到这个弟弟时依旧是一脸的关切。
他又叮嘱了一遍道:
“惟庸,不论有没有这事证,你都该在相位上造福黎民百姓,为陛下分忧,
大哥知道你心中定然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再说一遍与你听,你不要嫌我烦。”
从胡相府出来后,胡父坐在马车里,还不忘又轻声问了一句:
“翊儿,今日这事——”
胡翊立即打断他:
“父亲!”
胡翊立即作了个捂嘴的姿势。
胡父心领神会。
就从今夜开始,他要把这些话都咽进肚子里,不会再说出来。
唯有胡显,一边赶著马车,无奈地问道:
“爹,老二,你们在说什么?
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胡翊顺嘴胡询道:
“我叫叔父给静端肚里的孩子起名,叔父起的名字我不爱。”
父子二人坐在马车里,这一刻,他们都默契地撒著善意的谎言。
这件事,不该令其他任何人知道。
包括胡显。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知道的越多,认知越深,反而越痛苦。
对於朱静端怀孕这事儿,宫中颇为重视,帝后要將女儿接进宫中居住一段时间。
马皇后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甚至决定要亲自照顾女儿的起居。
做父母的就是这样。
轮到自己的时候,省吃俭用的。
怀了胎也是如此,自己怀胎七八个月,还在做事,到处走动。
到了朱静端这里,怀胎才两个月呢,小肚子都还没有隆起。
马皇后又是捨不得她做饭,又是捨不得她十指触水的,那真是体贴照顾,细心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胡翊第二日进宫,先来坤寧宫给媳妇诊脉。
见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又到春和宫別院去了一趟。
朱杞身上的丘疹转了脓皰,现在这些脓皰也开始逐渐干了。
新疹子已经停止再长出来。
这算是度过了危险期,只等这些乾的脓皰脱落后,就要康復了。
胡翊今日做的医瞩就很简单。
一个是多餵孩子奶喝,保证足够的营养,才能好的快。
另一个,就是一定不能去抠孩子身上的脓皰和结。
现在抠了,脸上就会起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坑,
脸上的坑洞多了,就会很难看。
满清康麻子就是如此,因为一场天,脸上如同月球表面一般壮观。
要想朱杞这孩子不遭罪,就一定要做到这一点,阻止一切抠挠的事情发生。
从春和宫別院出来后,胡翊到坤寧宫跟岳母报备了一声。
之后,又到朱元璋面前跟他说起朱杞的事。
听到儿子已经渡过危险期的事,朱元璋难掩笑容,今日更加是高兴的很。
他便又问道:
“昨夜去见你叔父,该传的话都传了吗?”
“传了。”
胡翊答了一声。
朱元璋挺满意,就点著头笑道:
“你会办事,咱这个做岳丈的也会办事。
杨宪这狗贼的罪名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定在聚宝门外凌迟,你想不想报这个仇?”
胡翊听到这话,他当然想在杨宪身上报仇啊!
但他还是先问了一句:
“岳丈,小婿请您明示,当初高见贤谋杀我大哥一事,是否是杨宪指使的?”
朱元璋这时候微微点头,將桌案上一份口供扔了过来:
“你自己看吧,这是他的口供。”
胡翊一看,杨宪果然招了。
他当即便恶狠狠地道:
“小婿谢岳丈成全,给我这个报仇的机会!”
朱元璋点著头,笑著打趣道:
“这事儿反正归了你,剥皮凌迟,多少刀你看著办。
倒是你既然应了,將来若落下个残酷不仁的会子手名声,可不要又到你岳母面前去告状。”
胡翊笑著道:
“岳丈成全小婿,感激还来不及呢,又岂敢在岳母面前告状。”
朱元璋便又说起道:
“你叔父那里,该说上几句的时候,就要说上几句。
叫他不要总想著和功臣们联姻,扩充权势,多为咱们大明办实事,为咱这个皇帝分忧,比啥都强。
咱这话,你自然是懂得。”
胡翊立即应了一声。
这在某种意义上,应该算是一种警告了。
做了丞相,首先想到的是和功臣联姻,扩充自己的权势,这必然会引来皇帝的忌惮。
毕竟当初李善长被擼下去,就是因为朱元璋忌惮他架空自己,在朝中安插了大量他们淮西派系的亲信。
不过,昨夜跟叔父把话说的应该很清楚了。
接下来,叔父的心意如何,其实从他做事的那些举动里面,就可以看出来。
拭目以待吧。
便在这时,朱元璋又道:
“你去文华殿看看太子,明日你天德叔就要到京城了,咱要率满朝文武前去迎接。”
朱元璋又专门叮瞩道:
“明日太子给徐天德牵马,你就去给郭兴牵马。
咱先前说过的那些话,你都还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