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咱们这不是在过家家,今日就把这事儿说个清楚,我这糟老头子就是保人,你们有一方將来扯皮,那就是不把我这老头子放眼里了。”
这话还真就李贞敢说。
换了別人来跟朱元璋说这句话,他现在已经去见黑白无常了。
还真別说,碰到这种事,李贞出面就最是合適不过。
如此调和过后,事儿总算没有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
“还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马皇后不禁感慨起来。
大概是出於对这件事的郑重和关切,朱元璋想了想,又对胡翊说道:
“咱想把你太医院的御医调去常家,为常婉诊治一番,这並非咱信不过你的医术,毕竟就这一个月时间了。”
胡翊心里没什么不舒服的,对於他来说,群策群力同样重要。
若能把太医、御医们叫去诊治,这自然更加有利於分析常婉的病情。
其实早在之前,胡翊就有这个想法。
但那时候朱元璋不想叫外人知道这件事,关心著皇家的面子问题,既然今日把话说开了,那就最合適不过。
朱元璋亲自点名了汪御医和白放梅白太医,这是他最信得过的,
马皇后点了崔医士,现在应该叫他崔太医了。
除此之外,胡翊把张景岳、赵文魁,连带另一名姓姜的御医一起叫来。
姜御医於心疾一道有独特的见地,此外还有几名擅长治疗心疾的太医们都到常家去了。
朱元璋叫这些人今夜就到常家去,每日轮流派两人驻守,十分关切常婉的病症。
当然,对外宣称的是常遇春身体有恙,派太医们前去救治,並未提到常婉患病之事。
胡翊因是昨日才开的药,要等到明日才能见效果,他今日就不去了。
至於朱標。
本来心里不太舒服,但经过今日这一通转化,他对於朱元璋这个父亲之间的关係,又有了新的衡量。
之前是觉得这个当爹的一言堂,过於顽固,不理解自己。
但直到刚才朱元璋说开了,尤其是那句就算侧妃所生子嗣也是朱家子孙,这句话似乎也点醒了才十六岁的朱標,令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的影响想简单了。
再加上派了这么多御医、太医去常家,又给了一个月时间作为转圆的余地,
这样一来,他终究也明百了些道理,
若真有一日,不得在一起,要娶另一个根本不相识的人为妻时。
他大概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反抗激烈了,应该是会顺从。
当爱情里面掺杂了別的东西的时候,阻力就会產生。
而很不幸的是,伟大的爱情故事最后大都变成了悲剧,出於对抗这种阻力,为了爱情就要捨弃掉许多东西。
朱標无法捨弃亲情、皇位,他身为大明太子,天然就背负的有使命。
把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最终,他也只能盼望在这一个月时间里面,可以有奇蹟產生。
他紧紧著胡翊的手,明明很悲伤,眼泪却已经流不出,最后只得不住哀求道:
“姐夫,我將这后半生託付给你了!”
这句话很短,却很重!
朱標的后半生幸不幸福,就看他这个做姐夫的在这一个月时间里,能够做到哪一步?
胡翊不由得一颤。
而后,他郑重点点头,回去后连夜开始翻找医书。
他甚至又去了一趟太医院,这一夜就盘臥在太医院珍藏的那些医书之中,不停的翻找著,想要抓住什么有用的东西。
而这一夜,张景岳带领著两位御医和太医们上门,也为常家带来了一丝慰藉。
“陛下终究还是心疼婉儿的!”
常蓝氏很激动,將常婉再度唤出来汪御医和姜御医拿到了胡翊昨日所开药方,上面如何断症、如何分析,如何用药的考虑竟都写的一清二楚。
看到这张病歷时,大家对於常婉的心疾情况就都清楚了。
汪御医不禁讚嘆起来道:
“駙马爷这病歷写的极工整,由此可以显出他做事认真的態度。”
“是啊,只看一眼病歷就能清楚常婉姑娘的病情来龙去脉,这样细致的记录,说来惭愧,老朽至今都无法坚持做到。”
胡翊书写的病歷仔细程度,固然令人佩服,但还需要他们细细诊过常婉的心疾,才知道是否对症。
汪御医诊过之后,也给出了心肾不交的诊断,
因为知道这位駙马爷的脾气,他没有嫉贤妒能的那种坏习性,在太医院相处久了,大家都很佩服其人品,也开始有些直言不讳起来。
对於胡翊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需要发扬,所以无论是在詹事府,还是太医院,他都在尽力提倡发扬这些。
所以,汪御医丝毫不担心上司给他穿小鞋,现在並不避讳和胡翊的衝突。
他便开口下了结论道:
“駙马爷诊出的是肝肾两虚、肾精不固所导致的心肾不交,依老朽看来,似乎更像是心阳不振引起的心肾不交。”
汪御医指出了常婉两手指甲处的异常。
指甲根部暗红,这似乎是扶风未除的徵兆,
说人话,就是热风湿症所导致的心疾,现代还有一个词叫做风湿性心臟病。
姜御医隨后诊来,认为汪御医的诊断对了一半。
这应该是现有的肝肾两虚、肾精不固,在吃了駙马爷开出的第一剂药后,常婉的身体上才出现了“扶风未除”的痕跡。
姜御医先告了一声罪,然后请常蓝氏挽起常婉的髮丝,细看她两耳后面的地方。
在其耳后有两道淡淡的风疹痕跡,显然是刚刚生出来不久,还未扩散开。
姜御医便说道:
“该当是肝肾两虚、肾精不固合併热风湿引起的心疾,駙马爷上次开出的药,对於常婉小姐的心脉增补起了效力,暂时补全了肝肾,由此便將这热风湿引出来了。”
汪御医看过后,顿觉自己疏忽了,点头笑道:
“你这老傢伙,到底不愧是擅治心疾的神医,看的就是仔细。”
姜御医得意的很,但同时也毫不避讳的开口说道:
“我就会看心疾和脉络,倒不如汪老哥医道全能,再说了,也就是我比老哥你年轻十岁,眼晴看的比你清楚些罢了。”
虽然老薑这样说,老汪却摇起头来:
“所谓全能,求的是个广度,如此就缺乏专精和深度,虽然於心疾上干不过你,我这把遭老骨头倒也是服气的。”
姜御医没再说什么,叫张景岳、白太医他们都过来诊断。
他们两个顶尖专家诊过之后,其余人就只有学习的份儿了。
如今看起来,常婉的病乃是风湿性心疾,虽如此,姜御医也是一嘆道:
“这病只可延续,而不可愈,说来老朽也实在没有什么妙法可以治癒。”
汪御医同样点头,示意到屋外去说,他对常遇春和常蓝氏说起道:
“常帅、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两个老傢伙请常遇春夫妇到了院子里,二人研究一番过后,由姜御医率先开了口。
“常帅,夫人,常婉小姐这心疾之症,確实难治,或可以缓慢调理,但这一生怕是都要常年与金石医药交涉了。”
“没错,今后便离不开这药汤,如此嘛,再多加些小心,也许可以多度一些时日。”
汪御医附和了一句。
既然两位御医都持此態度,常遇春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四下无人,常婉也没有跟出来。
他就索性直接问道:
“二位,咱老常是个粗人,你们就告诉我,女儿还有多少寿数?我只想搞清楚这件事,往后对女儿好一些,叫她在世间少留些遗憾。”
常遇春的性子確实与別人不同,他敢直率的把这种话问出来。
二位御医先是一愜,而后对视一眼,汪御医开口说道:
“若是药汤不断,假以时日调养,少一些吹风受凉,在没有风寒病发作的状况下,大约可到不惑之年。”
“四十岁?”
也就是说,常婉如此精细、小心的调养,最多也就四十岁的光景吗?
此刻,姜御医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未说什么。
常遇春却是看出了他的神態,开口又问道:
“姜御医,若有话请直说,与我等武將不必藏著掖著,我也不嫌你们说话难听,只要是为了咱老常的女儿,今日你们说的越详细,我越记得住你们这片恩情。”
常遇春既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姜御医也就不藏著掖著了,他直说道:
“即便精养之下可到不惑之年,但还需小心两件事,一件便是汪御医方才所说,儘量不要感染风寒,心疾之症,咳嗽都极易致命。
最重要的一关,便是这生育关,此乃最大凶险之处,若有难度的关口,那定然是在此处了。”
听到这话,常遇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如遭重击!
女儿连生育都做不到了吗?
生育便会致命?
常蓝氏听闻之后,更是默默流下了泪水。
本来她还想问问,这样的心疾是否会传给出生的下一代?
结果现在两位御医就告知自己,女儿连生育都不敢,很容易就会没命!
一想到女儿的命这么苦,常蓝氏更是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二位,难道,就真的没有解法了吗?”
常遇春满怀悲痛,很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
汪御医和姜御医几乎同时抚须思索片刻,而后回答道:
“若要问解法,恐怕要等明日駙马爷来看过后,兴许才有,我等就只能缓解,难以治癒了。”
胡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