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螺丝被一颗颗费力地旋开,沉重的铸铁外壳被撬棍小心地撬离基座,露出里面复杂而布满油泥的齿轮、轴承和传动杆。
空气中瀰漫著比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更浓烈的气氛。
上下一心!眾志成城!!!
明昭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著。
隨著每一个部件的拆解落下,她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在读取著这台机器最后的生命密码。
她偶尔会走上前,用指尖轻轻触碰某个磨损严重的轴承表面,感受那细微的凹坑。
或者拿起某个拆下的齿轮,对著光线观察齿面的嚙合痕跡。
她隨身携带的那个帆布工具包被放在脚边,拉链敞开著,露出里面几件她自製的、造型奇特、闪烁著金属冷光的测量探头和小型记录仪。
整个车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解剖现场。
机器的轰鸣被拆卸的金属碰撞声取代。
工人们挥汗如雨,按照明昭平静却精准的指令,將这台庞然大物一点点分解。
时间在油污和汗水中流逝。
当夕阳的余暉透过车间高窗上厚厚的灰尘,投射下昏黄的光柱时。
那台曾经叱吒风云的龙门铣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地冰冷、巨大、沾满油污的零件。
工人们累得气喘吁吁,脸上身上蹭满了黑乎乎的油泥。
王大锤靠在一根拆下的巨大导轨旁,用脏得看不出顏色的纱擦著脸上的汗,眼神复杂地看著那堆零件。
明昭却仿佛不知疲倦。她蹲在巨大的主轴箱残骸旁,手里拿著一个自製的、带著细长探针的仪器,正专注地测量著主轴轴承座內壁的磨损数据。
仪器末端连接著她工具包里一个巴掌大的、闪烁著微弱绿光的简易示波器屏幕,上面跳跃著令人眼繚乱的波形。
张明远和刘振山一直守在旁边,心也跟著那堆零件七上八下。
看到拆卸终於完成,刘振山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带著疲惫和巨大的期待:
“明昭同志,拆完了!你看……测绘和数据……”
明昭没有抬头,手指依旧稳定地操控著探针在轴承座內壁移动,示波器上的波形隨之变化。
她平静的声音在空旷了许多的车间里响起:
“基础数据採集进度百分之六十三点八。现有量具精度不足,关键形变参数误差过大。”
她终於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
夕阳的金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轮廓。她的手指上沾惹了一些机械油污,在指尖搓了搓。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她走到旁边一张清理出来的巨大绘图板前。
那是刘振山紧急让人从厂技术科搬来的,上面已经铺好了厚厚一叠崭新的、微微泛黄的製图纸。
明昭从她那看似普通的帆布工具包里,拿出了几支削得极其尖利的绘图铅笔,还有几件小巧的、带有精密刻度的三角板和圆规。
张明远注意到那金属的光泽和精细程度,绝非这个时代的常见货色。
心里有些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