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船
清晨四点半,夜幕仍旧厚重,严严实实地笼罩著渤海湾。
老陈熟练地蹲在船头,借著灯光,仔细地检查著渔网。
一会,他挺了挺略显僂的脊背,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
这带著咸腥味的空气,他已经闻了三十多年,对他来说,比什么香水都提神此时,码头上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
其他渔民也陆续出门了,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
柴油发动机的突突声,铁链碰撞的眶当声,船员们互相吆喝的招呼声,混著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
老陈的渔船停在三號码头最边上,是条八米左右的渔船。
船身的漆已经剥落了不少,露出了斑驳的铁皮,除了外观糟糕了点,整体还是不错。
隔壁老王从自家船头走出来,问道:“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起风,你咋打算?”
老陈头也不抬,仔细检查著网眼:“先去黑石礁看看,响午前回来。”
“黑石礁?”老王嘬了口烟,“好像老李昨天在那儿捞著好东西了?”
“嗯,说是货不少。”老陈终於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就是水底下杂物多。”
“这年头哪片海乾净?”老王无奈的笑了声,“上个月我在狗牙礁捞上来半截铁架子,差点没把我网整废。”
正说著,小陈提著保温桶从码头跑来,身后跟著老王家的儿子。
“小兔崽子,让你带个饭磨蹭半天。”
“碰上张叔了。”小陈跳上船,“说这两天北边水温低,鱼群都往南靠了。”
老陈接过保温桶,掀开盖子看了眼。
然后他冲老张家的船喊了一嗓子:“老张!北边真没货?”
二十米外的渔船甲板上,皮肤黑的老张直起腰:“骗你干啥?昨天白跑一趟,油钱都没挣回来!你要去黑石礁?帮我看看我那浮標还在不在,昨晚风大,
可能给浪冲走了。”
“成。”老陈应了声,转头对小陈说,“听见没?待会留意著点。”
又一会,老陈把最后一段渔网理顺。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
发动机轰隆隆地响起来,船身轻轻一震,缓缓离开码头。
推开平静的海面,留下一道泛著白沫的航跡。
小陈掌著舱,眼睛盯著前方的海面。
老陈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眯起眼睛。
一会,走进驾驶室,从兜里掏出半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熟练地点燃香菸,深吸一口,那烟雾在驾驶室里瀰漫开来。
小陈熟练地调整著航向,电子海图上,代表他们的小绿点正缓缓移向標著“黑石礁”的红色区域。
“今天潮水不错。”
老陈眯起眼睛,望著远处海天交界处渐渐亮起的光带。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出海日,和过去三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平常。
渔船驶到预定海域时,东边的海平线上,太阳刚刚露头。
那微弱的光芒划破了黑暗的天空,把云层染成了橘红色。
海面上泛著细碎的金光,远处的黑石礁静静地浮在水天交界处。
老陈掐灭菸头:“准备下网!”
小陈立刻把航速降到最低,快步走向船头,换老陈掌舱。
“网没问题!”小成直起腰,朝驾驶室比了个手势。
老陈按下液压开关,绞盘开始转动,沉重的渔网顺著滑道“哗啦”一声滑入海中。
渔船拖著网缓缓前行,柴油机发出沉闷的轰鸣。
小陈蹲在船头,时不时伸手试试缆绳的张力,调整著缆绳的长度。
天空中,几只海鸥在空中盘旋,等著捡漏网之鱼。
等待的过程是枯燥的,一小时后。
“该起网了!”
老陈调转船头开始收网,绞盘发出吃力的吱呀声,缆绳绷得笔直。
小陈双手扶著船舷盯著水面,当渔网终於浮出水面时,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网不错!“
渔网被拉到甲板上,鱼儿和几条梭子蟹在网里扑腾。
两人麻利地把大鱼捡出来扔进舱里的水箱,把小鱼和杂物扔回海里。
“得有小二百斤。”他估摸著说,“这趟值了。”
之后。
他们又下了一网,收穫都不错。
老陈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再下一网就回。”
可海上的天说变就变。
网刚撒下去没多久,海面突然平静了下来。
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没有一丝波澜。
远方的景象忽然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看的不真切。
“爸!”小陈察觉到了异常,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徵兆,
“收网!”
网才收到一半,风忽然就从东北方向切了过来。
不是循序渐进的那种,而是“”的一下。
小陈眼睁睁看著平静的海面突然拱起一道黑墙,还没等他喊出声,浪头已经拍在了船的左舷。
“抓牢!”老陈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风已经逼近,船身剧烈地倾斜了一下。
此时的海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瞬间掀起两米多高的浪头。
“抓紧!”老陈一把抓住船舷边的扶手。
巨浪拍在船身上,冰冷的海水瞬间將船舱灌满。
甲板上顿时一片狼藉,刚刚还被整齐摆放好的渔具,瞬间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
几个空桶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噹噹”地滚来滚去,与甲板碰撞发出的声响,在狂风和海浪的呼啸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船身在风浪中剧烈摇摆,柴油机发出刺耳的轰鸣。
“爸!网绳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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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迅速抹了一把脸上不断流淌的海水,顺著小陈的喊声望去。
只见拖网的缆绳绷得笔直,在汹涌的浪涛中发出“吱吱”声,隨时都会断裂这时。
又一个浪头打来,船头猛地一沉,小陈一个跟跪,差点被甩出船外。
他的双脚在湿滑的甲板上寻找著力点,双手本能地抓住身边的栏杆,才勉强稳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