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一个背著双肩包的年轻人跳下车。
他抬头看了看站牌,又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地址,確认无误后,朝著街角一栋老旧的灰色建筑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看四周。
街道两边的墙面上还留著上世纪风格的宣传画残跡,色彩已经褪去,只剩下模糊的图案。
这一带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单位和公司,有的已经关门大吉,玻璃门上贴著招租gg,
有的还在勉强维持,只有少数几家因为抓住了某个机会,重新焕发了生机。
“小伙子找哪儿呢?”一个声音从右后方传来。
年轻人转身时,看见一位穿著藏青色外套的阿姨,她左手提著新鲜的蔬菜。
“城市记忆报社,您知道怎么走吗?”年轻人礼貌地问道。
“哟,去那儿啊?”她腾出手指向斜前方,“前面红砖房右拐,三楼,这年头还往这儿跑的年轻人不多了,上个月还有个实习的小姑娘,没干满一周就走了。”
年轻人顺著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说到:“谢谢阿姨。”
此时。
城市记忆报社內。
“主编,这活真干不动了!”赵编辑用力將一稿纸重重地摔在桌上,“小张辞职后,旅游版,文化版全压给我,这都第几周了———“”
主编看著眼前的情况,说道:“再坚持坚持,今天就有新人来———“”
“得了吧,上次那个“资歷不错”的,干了三天就说要考研,上上个月那个更绝,中午出去吃饭就再没回来,这地方留不住人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报社现状的无奈和对未来的迷茫。
“城市记忆”报社,创办於2005年,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小报社。
它原本专注於本地歷史故事的整理报导,在本地拥有一定数量的用户。
虽然无法与那些大型的传媒公司相抗衡,但靠著一些忠实的读者,还能维持生存。
然而,时代变化太快,报社发展越发艰难,原本已经在倒闭的边缘。
不过近期因为“歷史真相”的缘故,传统媒体有略微復甦的跡象,他们的生意也变得好了些。
只是这种变化谁也说不清能持续多久,再加上之前员工数量本就不多,所以最近一直在招人。
可由於不敢招太多人,工资待遇也不算高,导致来应聘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有人来了,也干不了几天就离开了。
年轻人站在走廊上,透过磨砂玻璃门,隱约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
刚要抬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討论声。
“这期印刷费再拖下去,人家真要断供了!咱们现在连个正经美编都没有,每期排版都要熬通宵”
“至少网站点击量上来了”另一个疲惫的声音回应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点击量能当饭吃吗?上个月那篇爆文转发破万,gg分成连电费都不够付!”
就在这时,年轻人轻轻即响了门框。
“咚咚咚!”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让办公室里的对话夏然而止,
几人同时转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您好,我是来报到的实习生,约的九点面试。”
年轻人站在门口,一眼望去,办公室里空间不大,只有五六个工位。
“哦,是小林吧?”主编侧身让出路,转头对办公室里喊道:“老赵,把你那些稿子收一收!”
年轻人看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满桌稿件,场面有些混乱。
“坐。”老编辑推过来一把哎呀作响的转椅,“简歷带了吗?”
年轻人走进办公室,注意到墙上贴著几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场景记录著报社的过往岁月。
还有几份装裱起来的往期报纸,展示著报社曾经的辉煌。
“我们这儿条件一般,但做的都是有意思的事。”老编辑见他在打量,於是解释道。
年轻人点点头,目光扫过办公室里仅有的几个员工:一个正在电脑前奋笔疾书的年轻女孩,一个摆弄相机的禿顶大叔,还有个在整理资料的中年妇女。
“別看我们人少,”主编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微笑著说道,“现在纸媒不景气,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上周刚有个小姑娘来干了三天就走了,嫌工资低——”
话说到一半,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补充道:“不过留下来的,都是真心喜欢这行的。”
接下来的面试进行得简单得近乎敷衍。
老编辑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几个最基本的问题,比如毕业院校,所学专业之类的生怕问得太细会触及什么雷区,当年轻人提到可以立即上岗时,老编辑原本黯淡的眼晴明显亮了一下,但很快又强自按捺住內心的激动。
“你对薪资待遇......没什么特別要求吧?当然该有的都会有!五险一金都齐全!”
看到年轻人轻轻摇了摇头,老编辑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开抽屉,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劳动合同,动作快得像是怕对方反悔。
“欢迎加入。”老编辑伸出手,握住年轻人的手,“咱们这儿虽然简陋,但氛围很好,真的。”
他的工位紧紧挨著朝东的窗户,那扇窗户的窗框上,原本鲜亮的蓝漆已经斑驳脱落,
露出底下陈旧的木质纹理。
他將笔记本电脑放置在工位上,抬起头,从这个角度望出去,正好能看见两条街外“市海洋环境监测中心”的大门。
“小林,这是最近三年我们做的城市变迁专题。”赵编辑双手抱著一叠厚厚的资料,
脚步匆匆地走过来,他將资料轻轻放在桌上最靠里的位置,资料堆得有些高,差点就倒了下来,“今天上午你先熟悉下资料库,下午我带你去老城区转转。”
“嗯,好的。”他轻声回应。
此时。
透过窗户,他看到一辆麵包车正从监测中心大门缓缓驶出。
车身侧面“市海洋环境监测”几个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车顶还架著个奇怪的球形设备。
赵编辑顺著他的目光看:“又出海了,最近有些频繁,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他们经常出海吗?”他隨意地问道,手上继续有条不紊地整理著资料。
“这个季节差不多每周两三次吧,你要是感兴趣,改天可以约个採访,他们主任挺好说话的,上次还给我们提供了不少老港口的资料。”
年轻人点点头,看著那辆车最终右转消失在一栋居民楼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