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44年冬
费德里科小心翼翼地將那个箱子从暗格中取出。
箱子入手沉重,冰凉坚硬,表面覆盖著厚厚的灰尘。
他走到书桌前,用一块抹布轻轻拂去箱盖和锁扣上最表层的浮尘与蛛网,露出了下面深褐色,
质地坚硬的木质本体。
箱子本身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黄铜搭扣,但搭扣处有一层厚厚的,几乎与木头融为一体的黑色油污和灰尘,显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
他找来一把小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插入搭扣缝隙,轻轻撬动。
“咔噠。”
搭扣应声弹开。
他轻轻掀开沉重的箱盖。
一股陈年的纸张,灰尘和淡淡的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子內部衬著有些褪色的旧绒布,保护著里面的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本格外厚实,深棕色的硬皮笔记本。
封面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一行用褪色的墨水写下的字跡,墨色已有些晕染,但依然清晰可辨:
“1944年东月,不为铭记,只为不被彻底遗忘。”
1944年冬天—.
他白天在咖啡馆听到的,关於祖父和旧镇的议论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笔记本旁边,在凹槽里,安静地躺著一块拳头大小的物体。
像是各种金属,石头,泥土在极端高温下强行熔融,挤压,扭曲后形成的“铁块”。
此外,箱子里还有几样零碎的小东西:一枚边缘磨损的士兵身份牌,一块外壳略有凹陷但指针仍在的旧怀表,还有一枚小小的,刻著模糊圣母像的黄铜徽章·.
费德里科的视线最终落回到那本硬皮笔记本上。
他轻轻翻开封面。
內页是略微发黄的纸张,上面是祖父洛伦佐熟悉的笔跡,只是比晚年他的字跡更加年轻,有力,也透著一股紧绷感:
1944年12月7日,阴,寒风刺骨。
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即使人们紧紧裹住自己,也难以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岩缝里生的火堆只能提供微不足道的暖意。
彼得罗蜷缩在角落的乾草堆上,盖著大家凑出来的毯子,咳嗽声一声接一声,牵动著每个人的神经。
他们的药品早就用光了,当前生病受伤了只能靠意志硬抗。
“洛伦佐,来点热水。”科翰的声音带著疲惫。
他刚从镇上回来,脸冻得发青,眉毛和胡茬上结著白霜,但眼神里却闪烁著兴奋的神色。
洛伦佐起身,从炉子上拿起一只冒著热气的铁壶,给科翰倒了一杯热水。
他把杯子递过去,问道:
“镇上有动静?”
“动静大了!”科翰凑近火堆,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我们回来路上,在白石林那片林子边上,碰到了老贝尼托!”
贝尼托?洛伦佐知道这个人,
他是瓦莱托镇附近一个老实的牧羊人,胆子很小,但心地不坏,以前偷偷给游击队送过一点土豆和消息,虽然不多,但对他们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因为腿脚不便,德军也不太注意他,他总能找到机会传递一些有用的信息。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连彼得罗的咳嗽似乎都轻了些。
“他嚇坏了,躲在树后面。”科翰说,“他说他今天早上被德国兵从家里赶出来了,不许閒杂人等靠近主街和教堂广场,他还看到—好几辆从没见过的,涂著奇怪迷彩的大卡车开进了镇子,
直接开进了教堂后面的院子,那里平时是德军的仓库和临时指挥部,卡车周围全是兵,枪都端著,
凶得很,贝尼托说,他感觉感觉那些兵跟平时巡逻的不太一样,更—更紧张?他说不上来。”
“奇怪迷彩的大卡车?直接开进指挥部院子?清场?”
眾人消化著著这些信息,脑海中迅速分析著情况。
这绝不是普通的补给运输,普通的物资不需要如此兴师动眾,更不需要清场。
结合之前零星观察到的瓦莱托镇守备力量似乎有所增强的跡象,一个清晰的念头在他们脑中形成,有一支级別很高,运送的东西极其重要的车队,即將抵达瓦莱托镇,並可能在此短暂停留。
“贝尼托还听到那些兵嘀咕什么了吗?”洛伦佐追问。
科翰摇摇头:“他说他离得远,听不清,但他肯定地说,那些卡车不是往山里运弹药补给的普通车队,看著就不一样。”
“不管是什么,”科斯塔的眼神锐利起来,他扔掉手里拨弄火堆的小树枝,“德国佬这么紧张,动静这么大,肯定不是小事,他们紧张,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安生。”
“必须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目標是什么,什么时候行动,我们得派人靠近侦察。”科斯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僵的关节,“瓦莱托镇北边,靠近公路的山脊位置,视野最好,能俯瞰整个镇子入口和据点旁边那片空地,朱塞佩,明天早上,你跟我去!”
他点了队里眼神最好,也最擅长隱蔽的朱塞佩。
“没问题!”朱塞佩立刻应道。
1944年12月8日,薄雾瀰漫。
天还没亮,浓雾將整个山林紧紧包裹。
视线所及之处,白茫茫一片,只能隱约看到近处的树干和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