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件事,他从未听祖父讲起过。
祖父洛伦佐將这段秘密的经歷,连同这块碎片,深埋在了楼梯下的暗格里,带进了坟墓。
在瓦莱托镇重建后的漫长岁月里,他只是一个沉默的,喜欢收集旧物的普通老人。
不仅如此,费德里科也从未在过去,在任何地方听说过相关的事件,仿佛从不存在。
所有和真实歷史有关的事物,除了“歷史真相”发布视频公布出来之后,在那之前,好像从未有人察觉过。
虽然他和许多人一样很疑惑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个问题显然远比他手中的“铁块”还要复杂。
不过那些亲歷者们,无论是倖存的游击队员还是德军土兵,或许也会留下其它线索?
费德里科立刻起身,在祖父留下的旧物中翻找,
他找到了一个陈旧的通讯录小本子,上面记录著一些名字,地址和电话號码。
有些名字他认识,是祖父晚年的邻居或镇上的老熟人,但有些名字今天之前他都没听说过,旁边標註著,朱塞佩,科斯塔·这些正是笔记中提到的人。
他拿起手机,尝试拨打那些標註了电话號码的名字。
其中一个號码接通了,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餵?哪位?”
“您好,我找朱塞佩·马尔蒂尼先生。”费德里科报出通讯录上的名字。
“朱塞佩?不认识,打错了。”对方疑惑地掛了电话。
他又打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科斯塔?哦,老科斯塔?他—-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我们是十年前搬来的。”妇人摇摇头。
一个个电话拨过去,却没能获得想要的结果。
那些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像祖父一样,早已被时光带走。
难道现在就只剩我知道了?
费德里科脑海中想起了在咖啡馆中眾人的討论,
镇上这几天进驻的那个国际考古队,他们神秘的到访,精准地出现在旧瓦莱托镇废墟外围进行勘探·—
他们是否——也在追寻“歷史真相”的线索?他们知道就在这片焦土之下,在几十年前,发生过怎样超越常理的事件吗?
他们掌握的信息,是否比自己祖父的笔记更多?
旧瓦莱托镇废墟,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空气中瀰漫著湿润的泥土和腐烂植被的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半个多世纪,仅余下扭曲的,被火焰灼烧过的砖石和塌陷的地基。
十几名考古队员分散在规划好的几个探方內,埋头工作。
泥土被一桶一桶地挖出,倾倒在一旁的大片塑料布上,再由几名经验丰富的队员拿著刷子,在土堆里仔细筛选。
金属探测器偶尔发出动静,但更多时候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2號表层清理完毕。”一个戴眼镜的年轻队员捧起一只塑料筐,里面装著今天上午的收穫,“大多是建筑碎片,石灰岩的,还有这个———.“
那是一个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金属薄片,边缘锋利,像是某个容器的碎片,表面布满铁锈和凹坑。
“看样子像是—锅盖?或者某种机械零件的一部分?腐蚀太严重了,无法確认。”
类似的发现陆续还有很多,几块灰暗的,几乎看不出原型的陶瓷残片,质地粗蠣,烧制水平低下。
一块严重变形的薄金属片,残存形態部分特徵接近罗马时期小型容器手柄,或中世纪银器装饰件..——
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在浅层发现,印证著这片土地饱受战火洗礼的歷史。
它们的价值仅在於记录地层,定位时间节点,尤其是划分出那个关键的,由1944年冬末形成的破坏层。
此时,下午的阳光变得斜长而稀薄,给废墟添上了一层金色。
勒克莱尔的目光转向了距离队伍几十米开外的一个地方。
那里地势明显下陷,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深坑。
那是一个旧日的弹坑,或许是多次炮击的结果,但其中一次爆炸显然最为猛烈。
时光流逝,坑里早已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隨著时间一点点流逝,负责东北侧边缘清理,正低头清理浮土的一位女队员手微微一顿。
在那土壤下,露出了一小抹截然不同的顏色。
不是铁块的红褐色,不是碎砖的暗红,也不是玻璃渣,
她小心翼翼地用刷子尖端扫去覆盖其上的薄薄一层细土,又轻轻剔开旁边的硬块。
那抹青绿色的面积逐渐扩大,呈现出清晰的金属质感,没有任何高温熔融或爆炸衝击导致的扭曲变形。
“勒克莱尔教授!”她声音不高,但穿透了现场的寂静,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您过来看看这个!”
勒克莱尔听到声音后,小跑著过去,蹲在她身边。
周围的其他几名队员也纷纷围拢过来,屏住呼吸。
勒克莱尔接过细毛刷,亲自上手,拂去那片金属表面残留的浮土和附著的小颗粒。
隨著他的动作,那块神秘金属露出了全貌:
一块大约成人手掌大小的青铜残片。
形状不规则,像是从一个更大的,完整器物上碎裂下来的。
边缘有清晰的断裂痕跡,碎片的两条边较为平直,另一条边缘则呈自然的弧线,表面原本是曲面结构。
与周围那些被战爭破坏得面目全非的铁片,玻璃渣和陶瓷残骸相比,这块青铜碎片显得格格不入,带著一种穿越漫长时空而来的古老,和不可思议的完整感。
皮尔·勒克莱尔的目光落在青铜碎片风格独特的符號上面,多年的职业素养告诉他,这绝非普通的古代器物碎片。
“我们—找对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