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建奴粮食必须留下!
寧远城勾心斗角,鸭绿江东岸风雪交加,
源头山坳的山坡上,上百支火把举在明军兵卒的手里,火光摇曳,照亮了这一片山林。
三百多具无头尸或躺或跪在山坡上,鲜血流在衣甲和地面上,早就凝固成黑色,在雪地里若隱若现。
显眼的位置垒著一堆首级,最上面一颗是毛承禄,微张著嘴,睁著眼睛了无生机又不甘地看著黑夜。
断口处的鲜血冻成了黑红色的冰渣,眉毛头髮上全是冰雪。
毛文龙颤颤巍巍走过去,四支火把凑上去,看清楚了毛承禄的面目。
一瞬间,这张苍老的脸上泪水纵横,
他张开嘴,竭力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泪水、鼻涕和口水,沾满了鬍鬚,很快在寒风中变成冰霜。
他失神地坐在地上,悲切得不能自已。
他双手颤颤巍巍地去掉头盔,满头华发在火把的亮光中闪烁。
双手捧著毛承禄的首级,毛文龙终於发出鸣鸣的哭泣声,仿佛一只孤独的老狼在荒野黑夜里发出悲鸣。
孔有德、尚可喜等人围站在周围,神情黯然。
他们很早就跟隨毛文龙。
在他们的记忆里,毛帅如此悲伤,第一次是辽阳失陷。
他的妻妾子女死伤殆尽,只剩下幼子毛承斗被妾室文氏託付给好友徐镇静。
文氏自縊,徐镇静带著毛承斗几经辗转,终於逃出生天,让毛帅留下一根独苗。
毛帅闻到噩耗,得知妻妾儿女十几人,以及族人数十口悉数死於辽阳,也是这般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第二次是广寧城实失陷,他为数不多的儿女子侄、堂兄弟等血亲,还有族人家僕三百多口悉数失陷惨死,又痛哭了一场。
围站的眾人,都是跟隨毛文龙从辽东九死一生逃出来的,谁没有亲人失陷和惨死在辽东?
当初他们闻到噩耗时,也是这般痛哭。
哭了几十息,毛文龙强忍著悲痛,把毛承禄的首级轻轻地放下。
“老十七,到了下面,见到你婶,见到你生身父母,见到你的兄弟姐妹,告诉他们一声,等著我,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们。”
孔有德、尚可喜等人双自赤红,
毛文龙所在的毛家,祖籍山西平阳太平县,祖先立有军功,在辽东世袭军职定居,发展为一个巨大的家族。
其祖父玉山公从事运盐进而定居杭州,但是也有依照祖宗规矩,把长子,即毛文龙的伯父送到辽东从军.::
毛氏数百口人,从国朝初年延嗣至今,现在只剩下毛文龙,以及他远在杭州的独子毛承斗。
毛文龙心中的悲痛和绝望,旁边站著的人感同身受,正是知道失去亲人那钻心刺骨的痛,让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去劝。
毛文龙左手轻轻地授了授毛承禄的头髮,含著泪水笑骂了一句:“你个狗球入的,给你重新娶了那么多妻妾,还到处心,撒了那么多种,结果一个崽都生不出来。
五哥啊,对不起,毛文龙没有保住你的儿子,让你们一房绝了嗣。”
毛文龙双手撑在地上,挣扎看要起来。
孔有德和尚可喜连忙上前去扶,毛文龙身子一扭,把他俩的手甩开,双手使劲,长吸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白的头髮散乱飘散,白的鬍鬚沾满黑红和白色的冰渣,一双浑浊的眼晴看著东北方向,那里火光冲天,烧红了半边天。
毛文龙的声音苍老,却平和有力,“第一、二步兵团赶来增援了吗?”
“毛帅,第一二步兵团五日前奉命坐船赶到,在一百一十里地方登岸,一路疾行过来,正在待命。”
“把第一、二骑兵团阵亡兄弟尸首好生掩埋,留下记號。伤员送到鸭绿江边,坐船回去。”
“遵令!”
“告诉兄弟们,大傢伙跟著老夫出生入死数年,今日老夫拜託大家一件事。”毛文龙指著东北方向,怒目睁圆,鬍鬚头髮隨风飘荡,如同飞舞的箭矢。
“老夫能不能活著回去不重要,建奴的粮草,必须给老夫留下!”
“遵令!”
“孔有德!尚可喜!你们都是矿工出身,擅长挖洞和用火药,老夫给你们一个任务..
听清楚了!”
“遵令!”
“第一、二骑兵团余部,会合第一、二步兵团,以队为单位,分散开来,依靠地形,
对建奴发起进攻。
目標只有一个!
烧掉他们的粮食!”
黄台吉看著到处起火的大车,满地死伤的骡马驴子,脸色铁青,太阳穴和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鼓起,就像一条条小蛇。
“怎么回事?”
一位甲喇额真双腿跪倒,身子附伏在地上,颤声答。
“四贝勒,刚开始南蛮子有数百人,突然从前面山坳里杀出,杀了我们四五十人,烧了我们几十辆大车,数百头牲口嚇得乱跑,当时一片混乱。
我们看到火光四起,以为南蛮子发起总攻,於是纷纷赶去支援。不想南蛮子耍诡计,
等我们骑马跑过去,这边衝出上千南蛮子,杀进车队里,到处泼洒火油,丟引火之物,然后点起了大火。”
“烧了多少车?丟了多少牲口?”
“回主子的话,”一位牛录额真跪倒在地答:“奴才刚才清点过,总共烧毁了二百二十七辆大车,只抢出来少部分粮食,大部分都被烧掉了。
骤马驴子牲口伤了七百七十头,都是腿伤,已经运不了粮食。掉到沟壑的牲口一百一十二头,山高沟深,连牲口带粮食,大部分很难再抢上来,只能丟弃。”
听到这些数字,黄台吉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心绪。
损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