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为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著:“姚……姚工……怎么会是您……”
周围那些刚刚还气焰囂张的厂领导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头埋得比谁都低,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而那些远远围观的工人们,在经歷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人群中开始出现了骚动。
“姚工?真的是那个姚工?”
“天啊!京城里的大官,来咱们厂了!”
“他刚才,他刚才是在为咱们出头吗?”
人群里,一个头髮白,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工人,突然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他衝到姚爱国面前,激动得浑身发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姚工!您是京城来的大领导!您可要为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工人做主啊!”
他这一跪,就像是点燃了压抑已久的乾柴。
越来越多的工人,从人群里涌了出来,把姚爱国团团围住。
他们脸上,带著激动,带著委屈,更带著一丝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期盼。
“姚工!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马有为他不是人!他就是个吸血鬼!”
一个中年工人红著眼睛,大声哭喊道:“我的工资,已经被他扣了三个月了!我家里孩子等著钱买米下锅,老婆生病了都没钱去看啊!”
“他把厂里那些好钢材,全都偷偷拉出去,卖给了地方上的小厂!换来的钱,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给我们生產用的,全是些边角料,残次品!我们造出来的东西能好吗?!”一个年轻的技术员,鼓起毕生的勇气,喊出了真相。
“还有他那个小舅子,一个大字不识的混混,被他安插到採购科当科长!买回来的工具机配件,又贵又不能用!我们跟上面反映,反映一次,就被他报復一次!”
“过年发的福利,一人两斤肉,半袋面,他都敢贪!转手就拉到市里的大饭店,去请那些当官的喝酒了!”
……
一声声,一句句,都是血泪的控诉。
这些朴实的工人们,把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都倾泻了出来。
姚爱国静静地听著。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过112厂会有问题,但他从没想过,问题会烂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简单的贪污腐败!
这是在挖国家的墙角!是在喝战士们的血!
他们生產的每一个不合格的零件,將来都有可能变成战友们的一口口棺材!
马有为,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他们不是在办工厂,他们是在犯罪!是在叛国!
姚爱国缓缓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著他。
姚爱国走到那个最先跪下的老工人面前,亲自將他扶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老人家,你起来。”
“咱们工人阶级,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不兴跪人。”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扫过瘫在地上的马有为,和那群瑟瑟发抖的厂领导。
“大家说的,我都听到了。”
“我向同志们保证。”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今天,我姚爱国,就在这里,给你们做主!”
他不再理会这群烂泥,转头对孙兵说道:“孙兵,去找传达室。”
“我要跟王部长通话!”
马有为听到“王部长”三个字,本已死灰的脸上,瞬间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了。
他知道,这次不是天塌了。
是天,要被这个年轻人,给硬生生捅出一个大窟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