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小房间里的暖气开的太足,崔海文的汗水从脖颈间颗颗滑落,缓慢却坚定的流经著轮廓分明的肌肉。
汗滴从左胸前的纹身上划过,毫无阻碍的经过浴火凤凰的背脊处,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的沉默亘立著。
盛文雄的余光被纹身处的疤痕吸引,唇齿间的烟杆不著痕跡的颤抖了几下。
一口呼出混杂著违禁品的烟气,盛文雄眼神放空,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阴雨天的时候还会难受吗?”
“偶尔。”
从裤兜里摸出乾瘪的烟盒,崔海文捏著皱巴巴的菸捲,在火机摇晃的火光中点燃了香菸:
“老金说,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偶尔难受一次,也能提醒一下我。”
轻笑一声,崔海文补充道:“提醒我自己还活著。”
“……”
许是被腾升的烟雾迷了眼睛,盛文雄镜片下的目光闪烁,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替我挡刀,后悔过吗?”
“怎么?”崔海文扭头看向他,嗤笑著说道:“良心发现了?”
“呵……”
盛文雄无语的笑了笑,丟掉菸头站起身,隨手把行刑前没收的崔海文的手机丟给了他:“在虎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去跟他解释。”
“客户那里,公司从公关部另外找了人,手尾也都处理乾净了。”
掸了掸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尘,盛文雄从內兜掏出两盒未拆封的香菸,轻轻放在了崔海文身旁:“托人从东大带回来的特產。”
“乾净货,放心抽。”拍了拍崔海文的肩膀,盛文雄轻笑道:“生日快乐,小文。”
……
靠著桑塔纳方正的车身,崔海文眺望著汉江对岸的灯火,沉默的吸吮著海绵滤嘴中。
左兜中的手机已经被连续不断的电话打到发烫,享受著江风的崔海文却毫不在意,任由它自顾自的死命振动著。
四门紧闭的轿车中,身材惹火的女人仍带著劫后余生的恍惚,凌乱妆容上的道道泪痕清晰可见。
透过车窗,她望著车头处那个一支接一支抽著烟的侧脸,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滑稽感。
到头来,救下她的既不是无能为力的队友,也不是推她进火坑的公司,而是这个原本让她噁心的男人。
带著自己的“货物”跑路,是不是也是一种滑稽的“私奔”呢?她忍不住这么想著。
犹豫片刻后,她紧了紧聊胜於无的披肩,怀著复杂的心情推开了车门。
“如果是想说谢谢之类的话,我劝你还是重新坐回去。”
听力在略显嘈杂的夜风中依旧灵敏,察觉到车门打开后,崔海文丟掉菸蒂,平静的开口说道:“我做什么决定都跟你没关係,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好人。”
“……”
风声骤紧,女人强忍著寒冷,目光死死盯住了崔海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把我送走了,你怎么办?”
“跟你没关係。”
“……”
冷硬的语气让女人满腹的疑惑被堵在了喉咙,相距不过一米多的二人再次被沉默笼罩。
低头看著脚下不断延伸的沙砾路面,女人释然般的笑了笑,学著崔海文的样子背靠住了车身:“谢谢你。”
麻木的心湖在低声的简单字节中悄悄泛起涟漪,崔海文瞥了一眼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女人,不动声色的脱下了外套:
“安全带也不系,让你待在车里也不听。”
抬手把西装外套递给她后,崔海文轻笑道:“你一向这么不听劝吗?”
尚带余温的外套裹住了暴露的雪白,嗅著鼻翼间隱约的来自崔海文的气息,她终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谢谢。”
“不客气。”
“所以……”转头看向再次侧脸相迎的崔海文,她再次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能。”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感受到兜里的手机不再振动,崔海文的脸上浮现出一闪而逝的疲惫。
“与其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不如好好想想回去以后该怎么交代吧。”
笑容在僵硬中消失,女人紧紧抿住了嘴唇。
捏著外套的指节在力道中发白,刚刚获得自由的內心再次沉了下去。
是啊,就算不用去参加什么酒宴了,回去以后又该怎么解释呢?
况且……
躲得过这次,下次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