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
一个声音在杜林的耳边响起。
是你么?布兰卡?
矮人处於半梦半醒之间,思绪如同一团无形状的白雾,没有开始,也没有尽头。
哐!
一杯酒啊!
哐!
两声吼啊!
哐!
三头狗啊!
哐!
暴它的头啊!
锤子敲击铁砧,那明亮而有规律的响声,伴隨著矮人铁匠的口號,在杜林的脑海之中迴响。
女矮人挥汗如雨,黄铜色的皮肤被熔炉中的岩浆烤的闪闪发光。
“布兰卡!”杜林对著女矮人吼道。
女矮人没有听到年轻矮人的叫唤——她红色的鬍子绑成了两个辫子,隨性的绑在脖子后面,辫子末梢被火烧焦,也不在乎。
多么健美的女孩子啊!如同她的先祖一样!杜林不禁想到。他对自己的棕色短鬍子感到有些自卑——在矮人的社会里,他还是个少年,嘴下没有两寸毛。
他是个见习珠宝匠,和布兰卡一样,属於体面的“工匠“种姓,和“战士”“矿工”“商人”“农民”同等,是矮人社会的中流砥柱。
不过,在工匠种姓內部,不同的职业也有区分。
珠宝匠是个很赚钱的行业,但是和铁匠比起来,一个在桌子前抠抠搜搜搞珠宝,另一个在熔炉前挥汗如雨,哪个更有矮人气概,不用说也知道。
生在金克拉氏族,背著这个姓氏,杜林天生就是珠宝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矮人的出身决定了他日后的道途,放弃了家族的职业,就是背弃先祖,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很少有人有那个胆量去离经叛道。杜林也没有。虽然他对魔法物品更感兴趣,还是踏上了珠宝匠的道路。
杜林从不抱怨,出生在工匠种姓,总比出生在僕役种姓里面强。甚至还有矮人出生便没有种姓……父母是罪犯,或者是跨种姓通婚者,孩子便永远被烙上了不可触碰的標籤,在最靠近地面的街区苟活,以乞討,犯罪为生……杜林想都不敢想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变成那样,还不如死了。
当然,也有幸运的傢伙,一出生就是尊贵的贵族种姓:祭司和学者,他们拥有著比金子更加珍贵的东西——其他矮人的尊重,和服从。
不同种姓之间是不適宜通婚的,但对工匠杜林来说,他完全不用考虑这件事情:还有谁比布兰卡更合適呢?
“杜林!”女矮人终於注意到了他,她豪爽地用抹布抹了抹脸上的脏汗,两步奔到杜林面前。
“布兰卡,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男矮人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心,规规矩矩地双手递给面前的女孩。
布兰卡一把把它抓了过来,是一个黄铜的扁圆罗盘,上面镶著一块水晶罩子,里面放著一根指针。
“谢谢你!杜林。”布兰卡大大咧咧地把罗盘放在手掌中旋转,那指针跟著女孩手的动作而动,“这是什么啊?”
“这个是,附了魔的寻金罗盘——这个金不是指金子,而是指精金。只要附近有大量的精金,它就会自动指向那个方向。你看,只要按下这个按钮……”杜林耐心地向女矮人介绍罗盘的功能,那女孩身体散出阵阵热气,哄得杜林的脸上有些发烧。
布兰卡听著杜林的解释,眼睛却没有看向罗盘,而是看著年轻矮人的脸。
“……然后,把它倒晃,就可以重置……你有在听么?”杜林突然抬起头来,对上了女孩的视线,赶快躲开了。
“哎呀,这个不好使了,是不是坏了?”女矮人拿起那罗盘,在手中晃了两下,露出疑惑神色。
“什么?不可能吧!”杜林赶快伸手去拿——布兰卡一下把罗盘收了回去,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逗你玩呢,哈哈哈,看你紧张的。”
“你怎……我说的么……刚刚调试好的,怎么可能坏了。”杜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
布兰卡看著他,趁他不注意,在他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嘴唇在杜林脸上留下一圈细细的汗。
“这……”矮人脑子炸了,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红透,像个红伞蘑菇。
“有了这个,就能找到先祖精金炉了!”女矮人把罗盘放在胸口,“真的,谢谢你,杜林……没想到我就是提了一嘴,你居然记得……我……”
“没事没事……不过,这个罗盘还做不到那么了不起的事情,它范围还有限……”
杜林的话还没说完,熔炉的大师匠一嗓子把布兰卡叫了回去——她转头答应了一声,匆匆和杜林说了再见,赶了回去。
杜林看著女孩健硕的背影,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布兰卡……我的布兰卡……
“喂,矮人。”
杜林的眼睛睁开了一个缝隙。
口好干,舌头都著火了……像是喝了一勺岩浆……
隔著骨头柵栏,一个水囊递了过来。
半鹿人的手像树皮一样粗糙。
矮人喝了两口水,乾燥的嗓子受到凉水刺激,一个反射,咳了出来。
“再喝。然后把这叶子嚼碎了,盖在你的伤口上。”索顿冷漠地说,隔著柵栏丟过来几株星芒草,“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杜林又喝了几口水,口中湿润了一些。他按照指示將药草嚼碎,忍著痛,按在大腿和耳根的伤口上。
半鹿人看著矮人那缺失的左耳,杜林隔著柵栏看著他,眼神恐惧而不解。
“割掉你的耳朵,是因为我们需要向你的同伴展示你还活著。不是因为我们享受施暴,你明白么?”
杜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决定不去反驳这个可怕的化兽人。
“……咳……我的同伴会出钱赎我,如果他不出钱的话,盐铁商会会出钱。我的氏族在商会有存款,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矮人哑著嗓子为自己求情道。他知道,自己的死活全在鹿人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