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会寧府。
皇宫当中,烛火在兽首铜灯里炸开一簇簇的火星。
一名披著龙袍的身影正伏在案前,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此刻竟微微颤抖著。
就在这时,完顏晟的瞳孔终於动了,他死死盯著手中密报,仿佛要把那些屈辱的文字用目光烧穿。
这密报,乃是发自完顏宗翰的印信。
其字跡虽然苍劲有力,可有些地方却有些扭曲,让人不禁怀疑完顏宗翰在写这印信的时候,怕不是正顶著山一般大的压力。
而相比於其字跡,更扭曲的是其传递的內容——“非人恶鬼...三百斤铁枪舞若柳枝...翊圣真君...宋人皆呼其神...不得已退兵”
看完所有內容,完顏晟额头青筋直跳,面容狰狞的可怕。
六万大金精兵,竟被一人一枪逼退,灰溜溜的撤离本已经攻占的城池,连太原城的夯土都没碰到!
这六万大军,都是吃乾饭的不成?!
还有什么被一人逼退……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分明就是哄骗小儿的!
完顏晟一遍又一遍的来回扫视印信,目光森寒至极,若是目光能够化形,这印信早已碎成齏粉。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隨后仰起头,只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嘆息,好似头狼在舔舐伤口。
完顏晟指尖摩挲著腰间狼首金刀,光是在脑海中想像完顏宗翰这个废物带领大军退走的场景,他就恨不得一刀剁了这傢伙的脑袋。
“啪!“
隨著一道脆响声传来。
只见完顏晟將桌案上的青玉酒盏猛然一砸,隨后便在蟠龙柱上被砸成了碎片,琥珀色的酒液顺著浮雕蜿蜒而下,在烛光里好似凝成一条血泪。
“废物!“
完顏晟的咆哮震得殿顶积尘簌簌飘落,他怒吼的声音嚇得殿外侍立的宫女身形狠狠一哆嗦,瑟瑟发抖。
“朕的狼骑踏破辽国宫闕时何等威风!属珊军跪地求饶的哀嚎都还没散尽,怎的如今竟被一个少年嚇得尿了裤子!“
阶下跪伏的传令官额头紧贴地面,冷汗已浸透锦袍。
他能清晰听见皇帝衣袍下摆扫过金砖的沙沙声,哪怕无法抬头看,他都能猜到此刻的陛下正绕著御座焦躁踱步,每一步都格外心烦意乱。
“完顏宗翰的胆气是被禿鷲叼走了吗!”
“本来就已经死去、腐烂的东西,也难怪会有禿鷲来叼走!”
砰!
完顏晟再次將桌案上的酒盏往地上砸去,破碎飞溅的残片在传令官脸上划出血痕。
滴答——
滴答——
感受著面颊处传来的温热,传令官低著头,能看见自己脸上有鲜血不断往下滴落。
他身体剧烈的哆嗦著,同时听到完顏晟暴怒道:
“六万人!六万把弯刀!就算排著队让那小儿砍,也能累折他的腰!”
“你告诉朕——那不过区区一人,就算是恶鬼化作的,又能如何?六万人到底为何要怕他!”
面对这个问题,倒霉的传令官自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回答。
完顏晟立於殿上,指节被捏得发白。
他还记得之前大军南下攻宋前,完顏宗翰曾在庆功宴上的豪言:
什么“待臣拿下太原,定用宋帝的龙袍给您擦靴”——如今都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