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万大军匯成的死亡洪流,裹挟著碾碎一切的气势,向著烟雨朦朧的江南,向著赵估和江南土族最后的巢穴,汹涌奔去!
漫天尘埃在军阵后方升腾,隨著眾军的远去,汴梁的轮廓也愈发模糊。
与此同时。
寒风如刀,刮过初春的淮河两岸,捲起刺骨的寒意。
这条横亘中原腹地的浩荡大河,此刻像一道巨大的、淌著脓血的伤口,硬生生將大地撕开。
大河奔流,浊浪翻涌。
东岸,峭壁鳞,怪石挣狞,黑默的崖壁被河水经年累月地啃噬冲刷,留下道道深痕,如同巨兽扭曲的爪印。
而在西岸,却有大片大片的泥泞之地。
这些泥泞地,是被无数流离失所、仓皇南渡又绝望停滯的难民踩踏出来的。
赵估尚在汴梁为帝的时候,时局动盪,外有金军虎视耽,內又有方腊、宋江等巨寇起义,割据一方。
在这种情况下,便有许多百姓被迫离开家乡,在战火中乞活,期间死了不知多少人。
如今,这片泥泞的滩涂,连同沿岸数十里被洗掠一空的村镇,都成了巨寇“混天蛟”张遇的巢穴。
淮水,这条本应是生命线的母亲河,此刻成了隔绝生死的天堑。
河面两岸,不时能见到百姓腐烂不堪,甚至可见白骨的尸体。
寒风鸣咽,传来对岸隱约可闻的哭喊与狂笑。
循声望去,便可见张遇在“蛟营”肆虐。
曾经徐霸王还未出世时,隨著金兵铁蹄踏破北疆、方腊宋江等起义军不断冒头,这天下乱得如同沸鼎。
也给了这些往日里,只敢小打小闹的蛇虫鼠蚁以膨胀的温床。
那些溃散的宋军兵痞、无处容身的地痞流氓乃至那些虽然打著“替天行道”旗號、可却只知劫掠的所谓“义军”。
都如同腐肉上的蛆虫,纷纷聚拢到张遇这面“混天蛟”的破旗之下。
他们號称拥兵二十万,实则不过五万乌合之眾,却足以在这片朝廷自顾不暇的乱土上,成为一方令人胆寒的恶煞。
他们盘踞西岸,强征民船,將淮河变成了自家的护城河。
对岸的百姓但凡稍有反抗,或仅仅是家中有他们看中的粮食、女子,便是灭顶之灾。
张遇折磨人的手段尤其残忍,常將敢於抵抗的百姓剥皮抽筋,做成人筏。
或將其绑上巨石,沉入淮河最深最湍急的涡流之中,名曰“祭蛟神”。
累累血债,让淮水西岸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侥倖未死的百姓,或蜷缩在残垣断壁中苟延残喘,或拖家带口,在冰寒的泥水中跋涉,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他们目光呆滯,脸上只剩麻木的绝望,如同行尸走肉。
此刻。
徐澜勒马於东岸崖壁之上,白袍猎猎,披风在凛冽的朔风中捲动如旗。
他眸光深邃,登高而望,扫过那片泥泞的西岸土地接著,他便不由皱起了眉头。
只见无论是河面还是岸边,景象都尤为触目惊心。
那浑浊的河水裹挟著大量杂物奔流而下,其中最为刺眼的,是那隨波浮沉的尸体。
这些户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肢体残缺,显然是被虐杀后拋尸,有的则全身肿胀发白,面目模糊,是被强行沉河或被淹死的无辜者。
“我这是到了狮驼岭吗·
徐澜神情冰冷,忍不住在心中骂道:“明明是人间,可此地却被弄得跟被妖魔肆虐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