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副相貌,便与匪气冲天、醃不堪的匪寨格格不入,仿佛浊世中的一泓清泉。
“在下钱塘范氏门下行走,范永,见过张大当家。”文士微微躬身,动作优雅得体。
“范永?”张遇眯起眼睛,打量著这个不速之客,心中警惕更甚。
“江南的贵人,怎么有閒心跑到我这穷山恶水来了?”
范永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脸上依旧掛著温和的笑意。
他神情淡淡,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非金非玉的盒子。
“大当家雄踞飞虎天险,扼守淮水咽喉,乃当世豪杰。
徐澜逆贼,倒行逆施,祸乱天下,江南士林无不切齿。
官家今闻其兵锋已近,特遣在下,为大当家送来一物,或可解此危局。”
他轻轻打开盒盖。
一股极其怪异的甜腥气瞬间瀰漫开来,並不浓烈,却仿佛能钻入骨髓,让人头皮发麻。
盒內,盛放著一种粘稠如蜜、色泽暗红近黑的膏状物,在昏暗的油灯下,泛著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光泽。
“此乃『阎王笑”。”
范永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采南疆瘴病之地,七种绝毒之物,辅以秘法炼製而成。
其性猛烈无比,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常人只需沾染一丝,顷刻间肠穿肚烂,神仙难救。”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瞳孔骤然收缩的张遇:
“徐澜魔下眾军,虽然堪称虎狼,不畏生死,然行军扎营,岂能无水?
大当家只需遣一二死士,將此物投入其取水之源—“
范永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將盒子轻轻往前推了推,那暗红的膏体在盒中微微晃动,如同凝固的毒血。
“此物,可抵十万雄兵。”
张遇死死盯著那盒“阎王笑”,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恐惧如同寒冰,令他有种如坠冰窝之感。
但一股更强烈的、名为“希望”的火焰,却猛地在他心底燃烧起来!
对啊!
他在心里咆哮道,徐澜再强,他也是人!
退一步说,哪怕徐澜百毒不侵,他手下那十万大军,也要喝水!
只要断了他们的水,不,只要在水里下了这“阎王笑”—
十万大军,顷刻间就会变成十万具腐烂发臭的户体!
到时候,什么霸王,什么兵主,都不过是淮水里的一具浮尸!
“哈哈哈!!”
张遇猛地爆发出一阵狂笑,之前的惶恐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癲狂的兴奋和狠厉。
他一把抓过那冰冷的黑盒,紧紧在手里,仿佛握住了翻盘的唯一筹码。
“好!好一个“阎王笑”!江南远道而来的友人,果然够意思!”
他眼中闪烁著凶残的光芒,对著门外吼道:
“来人!给老子把『水鬼』刘三叫来!!”
几日后。
淮水下游,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湾。
徐澜魔下眾军庞大的营盘依著地势铺展开来,旌旗招展,刁斗森严。
他们虽是大军驻扎,却井然有序,並未过多侵扰周边。
而就在营盘外围,靠近河滩的一片芦苇盪深处,
一个浑身涂满河泥、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身影,如同最狡猾的水獭,悄无声息地从浑浊的河水中冒出头来。
这身影正是张遇派出的心腹死士,“水鬼”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