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南逃的士子聚在一起,面色悲愤地议论:
“尔等听说了吗?那徐澜在扬州,一日便要生啖十个婴儿!
不仅如此,他还专挑不满周岁的婴孩,说是心头肉最嫩!”
“何止如此!
我族兄刚从扬州逃出,亲眼所见那魔头魔下亲兵,四处搜捕孩童,装入铁笼,活活蒸煮!
那惨叫之声,令人心痛,数日不绝啊!”
“如此暴虐,简直人神共愤!
如此看来,朝廷文所言果真非虚,
此獠確是荧惑妖星降世,专为灭我华夏人伦纲常而来!”
“只嘆我没什么本领,不然拼了此身,也要將此獠给千刀万剐,方能平息天下人之怒!”
就这样,流言在士族们推波助澜下,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其中细节也愈发骇人听闻,迅速在江南富庶之地和南逃人群中发酵、扎根。
徐澜“屠童”、“食婴”的恶鬼形象,也在无数不明真相、被恐惧支配的百姓心中迅速成型。
那具倒在扬州城下的女孩尸体,成了江南士族手中最锋利的舆论武器,
他们將一盆盆带著孩童血腥气的脏水,隔著遥远距离,狠狠泼向徐澜和他魔下的將士。
另一边。
徐澜在扬州城驻留了几日后,便率军继续南下。
不过他在意识到士族想要以舆情攻击自己的意图后,便当即命人北上汴梁,让翊圣教的那些人过床单。
毕竟要论起舆论,翊圣教可绝对算得上专业。
哗哗寒风凛冽如刀,卷著长江的腥咸水汽,狠狠抽打在濡须口两岸陡峭的崖壁上,发出鸣咽般的尖啸。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向浩荡奔涌的浑浊江面。
此刻,这条横亘南北、养育了无数生灵的大河,却成了江南小朝廷最后,也是最绝望的屏障。
而江面之上,景象更是骇人!
自西向东,目力所及,儘是密密麻麻、橘櫓如林的战船!
这些大小舟舰何止千艘?
它们宛若无数嗜血的巨鯨,挤满了宽阔的江面,几乎要將这奔流不息的大江彻底堵塞!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数十艘巍峨如移动城堡的巨型楼船!
这些庞然大物,每一艘楼船都如同江上堡垒,船舷两侧伸出密密麻麻的拍杆,粗如樑柱。
其顶端包裹著沉重的铁块或巨石,只需落下,便能轻易將靠近的小船砸成粉!
船楼顶层,巨大的床弩如同蛰伏的凶兽,儿臂粗的弩箭闪烁著淬毒的寒光,斜指对岸和下游,
更令人心悸的是,许多楼船甲板上堆满了巨大的陶罐。
这里面盛满了粘稠刺鼻的火油,只需一点火星,便能燃起凶猛的烈焰!
在这些巨舰周围,是数不清的斗舰、走快船。
它们如同狼群般拱卫著巨兽,船头船尾同样架设著弩机,船舷上站满了身披皮甲、手持弓弩刀盾的士卒。
这些士卒神情各异,有江南水师的官军,眼神中带著属於官军的傲慢和对即將到来的“兵主”
的恐惧。
他们有依附於江南各大士族的私兵部曲,脸上写满了为主家效死的狂热。
更有不少是常年横行江上的水匪巨寇,这段时间以来被朝廷詔安,眼神凶戾,透著亡命之徒的贪婪与残忍。
他们口中呼喝著各种口號,嘈杂的声浪混合著江风的呼啸,形成一片令人室息的死亡喧囂。
而在楼船舰队的最核心处,一艘比其他楼船还要庞大数分的巨船巍然聂立。
舰躺高算,雕刻著狞的镇水兽首。
巨船的帅旗之下,一人身披金线绣边的华丽山文甲,头戴凤翅兜整,按剑立於楼船最高处的望台之上。
他身形魁梧,面容在兜整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模糊。
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视著江面上庞大的舰队,以及对岸隱约可见属於徐澜船队的旗帜。
此人,正是被赵估和士族们寄予厚望,总揽长江防务的“水师大都督”一一刘光世!
此刻的他,早已不是歷史上那个畏敌如虎的庸將。
而是被江南朝廷倾尽资源、赋予了极大权柄和野心的“长江龙王”!
如今掌控这般庞大的水师,肩扛整个临安所有人的期许,他所拥有的权力和地位,甚至超过了当吉祥物的官家!
刘光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江风灌入肺腑,却压不住他胸中翻腾的野望。
哗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北岸,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声压过江风的咆哮,声震四野:
“徐澜——!!!”
这一声怒吼,如同炸雷,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无论是楼船上的將校,还是小船上的水匪,都齐刷刷地望向帅舰,望向那个如天神般聂立的高大身影。
只见刘光世神情威严:
“长江天堑在此!此乃我华夏南疆之血脉,龙气之所在!岂容尔等邪魔褻瀆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