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约在一家烟火气十足的湘江菜馆。
夏瑾瑜早就订好了包间,一见到江远,他立刻丟开手机,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给了江远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力道大得差点让江远背过气去。
“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夏瑾瑜的声音里满是真诚的感激,他重重地拍著江远的后背,“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江远被他拍得直咳嗽,笑著推开他:“行了行了,咱俩谁跟谁,说这些就见外了。”
夏琉璃在一旁看著,元气满满地举起手中的果汁:“来!为了庆祝我哥认了个新哥,咱们乾杯!”
夏瑾瑜哭笑不得地敲了妹妹一个脑瓜崩:“没大没小的。”
一顿饭吃得气氛热烈,夏瑾瑜不停地给江远夹菜。
热情得像招待失散多年的亲兄第。
聊起战队近况,他又是感慨又是羡慕。
“说真的,远子,”夏瑾瑜的眼眶有些泛红,“看到琉璃现在这个状態,我真是打心底里为你高兴,也为她高兴。这丫头,从小就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现在能有你和fm这群姐妹们陪著她,
我也能放心了。”
一旁的夏琉璃听著,鼻头也有些发酸,但还是强笑著说:“哥,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江远笑了笑,岔开话题:“对了,你那个陪玩店,最近生意怎么样?”
提到这个,夏瑾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嘆了口气:
“別提了。现在联盟的热度確实因为你们fm回暖了不少,但流量都去看比赛和直播了,真正愿意钱找陪玩上分的还是少数。我那店,也就勉强维持,饿不死,也发不了財。”
江远闻言,心中一动,便將今天周敏来找他谈合作的事,以及自己的初步想法,都跟夏瑾瑜说了。
夏瑾瑜听完,眼晴猛地一亮,一拍大腿:
“你说的是周敏?是那个天天骂我们是猪,说我们这辈子都打不了职业的母老虎周敏吗?”
“是那个抠门到死,一分钱训练经费都不肯多给,让我们天天吃泡麵的周扒皮吗?”
“是那个当年因为我训练赛坑了一把,就罚我跑了十圈操场的铁娘子吗?”
江远被他逗乐了:“对,就是她。”
“她自己出来单干了?”夏瑾瑜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那她找你合作,肯定是看中了fm现在的流量。不过说真的,这女人虽然嘴巴毒了点,但能力是真没得说。要是能跟她合作.—”
“我就是这个意思。”江远接口道,“你们俩可以优势互补。她有青训资源和管理经验,你有现成的场地和人员,强强联合,这事能成。”
“兄弟—.”夏瑾瑜再次被感动了,他端起酒杯,声音有些哽咽,“真的,谢谢你。以前总觉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句俗语,现在才明白,是真的。”
江远也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fm起步打训练赛的时候,你可没少帮我。这份情,我一直记著呢。”
包间內,锅气蒸腾,映照著三人的脸庞,杯酒下肚,酣畅淋漓。
就在这时,夏瑾瑜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
他放下酒杯,看向自己的妹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他切换成了一口地道的家乡话,声音也压低了些:“琉璃,有件事,哥还是要跟你讲。”
夏琉璃见他神色不对,心头一紧:“哥,怎么了?”
夏瑾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妈———·前两天住院了。””
“什么?!”
夏琉璃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江远也是一惊,连忙放下了筷子。
“哪个医院?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是不是最好的医生?用的药是不是进口的?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夏琉璃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连串问题急切地拋了出来。
她一边说著,一边飞快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著就要转帐:“哥,我存了好多钱,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看著妹妹焦急的模样,夏瑾瑜连忙按住她的手,柔声安抚道:
“你先別急,听哥说。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老毛病犯了,医生说好好休养就没事。我们没告诉你,就是怕影响你比赛。”
夏琉璃的眼泪还是不爭气地掉了下来,她哽咽著说:“那你们也该跟我说一声啊—我——“”
“哥知道你孝顺,”夏瑾瑜递给她一张纸巾,嘆了口气,“医生说没事,你就別多想,好好打比赛,家里有我呢,放心。”
夏琉璃擦著眼泪。
夏瑾瑜看著她,似乎还有话想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嘆息。
江远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犹豫,眉头一皱。
事情恐怕没有夏瑾瑜说的那么简单。
这顿饭接下来的气氛,便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中悄然流淌。
夏瑾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妹妹剥虾,將完整的虾仁一个个放进她面前的碗里。
夏琉璃也一改往日的活泼,安静地低头吃著,仿佛想用食物来填满心中那份突如其来的空洞。
江远几次试图找些轻鬆的话题来缓和气氛,却都显得有些徒劳。
那份关於未知的担忧,如同一片无形的阴云,笼罩在餐桌上空,让每一口食物都沾染上了一丝苦涩。
过了许久,夏琉璃才放下筷子,轻声说:“哥,教练,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后,夏瑾瑜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熟练地抖出一根点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將烟雾缓缓吐出,
烟雾繚绕中,他脸上的疲惫与愁绪再也无法掩饰。
江远看著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事情——是不是没那么简单?”
夏瑾瑜夹著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头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確认妹妹听不见,这才苦笑著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是肿瘤,现在还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江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本来不想跟琉璃说的,”夏瑾瑜又吸了一口烟,眼眶泛红,“但马上要过年了,妈那边还得住院,她回家总会发现。与其到时候让她更难受,不如现在告诉她——唉,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训练计划,影响到她和战队的状態。”
江远摇了摇头,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能用系统帮助选手提升实力,能用金钱人脉解决各种麻烦,甚至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女孩们之间的情感纠葛。
但在生老病死这种命运的巨轮面前,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
饭局很快结束了。
夏瑾瑜婉拒了江远相送的好意,只说自己买了当晚回家的机票,得立刻赶去机场。
临走前再三瞩附江远务必多照顾琉璃。
江远送夏琉璃回公寓。
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公寓房间门口,夏琉璃才终於抬起头,努力地想挤出一个和平时一样的、元气满满的笑容。
可那笑容只在嘴角绽开一瞬,便彻底垮了下来,像是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脆弱得不堪一击。
“教练,对不起,”她再也绷不住了,晶莹的泪珠顺著脸颊滚落,声音带著浓重的鼻音,哽咽著说,“我———我不想给你传递负能量的,但是我真的,真的———“
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捂著脸,任由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决堤。
江远看著她剧烈颤抖的肩膀,心中一阵刺痛。
那张永远充满活力的元气面孔,不过是她在日復一日的偶像生涯中,为了团队,为了粉丝,强行训练出的保护色。
作为队长,她必须是那个永远积极向上、永远能给身边人带来力量的存在。
仿佛不知疲倦,不会悲伤。
可江远此刻才真正看清,褪去那层坚硬的偽装后,她的心底里,其实住著一个极其敏感,甚至会在无数个深夜里陷入抑鬱的女孩。
她的小心翼翼,她对金钱的执著,她拼了命也要抓住一切机会的努力—“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江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住,疼得厉害。
他伸出手,没有多说一个字。
只是轻轻地將这个故作坚强的女孩,揽入了自己怀中。
“教练,我—”
夏琉璃顿了顿,哭著说道:“我能回趟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