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琉琉璃却仿佛毫无察觉,她鬆开江远的手。
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胸膛和小腹上,说:“好了,轮到你了,吸气试试。”
江远轻咳一声,努力回想:
刚才—夏老师说什么来著?哦对,气沉丹田是吧?
他吸了一口气,这次比刚才好了点,確实有了横隔膜扩张的感觉。
“很好,”夏琉璃说,“现在我们发“嘶”这个音,发音的时候要保持气息均匀,不能忽大忽小。”
江远照做。
“可以啊,挺好的,你很有天赋嘛。”
夏琉璃努力想挤出一个和平时一样元气满满的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江远注意到了她这个微表情,心里刚泛起的一丝涟漪瞬间平復了下去。
他暗骂自己:这姑娘还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自己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拋开杂念,切换到认真学习的模式。
其实也不是真的多想学唱歌,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默默地陪著她。
系统地学完发声方式,夏琉璃说:“对,以后就用这种方法唱歌,声音才会有气息支撑,不会是大白嗓了。”
江远隨口唱了一句哥哥的《情人》。
“顏色,是幻觉——”
好傢伙,完全大白嗓!
刚才的训练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白练!
夏琉璃也不急,非常有耐心地重新教他,
“我们换首歌练吧,你会唱《飞云之下》吗?”
“听过,会一点。”
“好,那我们就从这首歌开始。第一句:风,让云长出,满天的——“
夏琉璃示范性地唱了一句,超好听。
不同於平时元气满满的甜美,此刻她的声音略带沙哑,浸著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
仅仅一句,就让江远有了想哭的衝动。
“琉璃,你唱得真好。”
“该你了,试试。”
“风—”
江远刚唱第一个字,就跑调加漏气。
夏琉璃歪了歪头:“还是不行。这样,你躺到床上去。”
江远愣了一下:“我没洗澡,没关係吗?”
夏琉璃摇了摇头:“教练,我不会嫌弃你的。你在我床上拉屎都行。”
“???”
江远差点忘了,这姑娘骨子里是个抽象天才,都这么悲伤了还不忘语出惊人。
他脱下外套丟在沙发上,依言躺到床上:“然后呢?”
夏琉璃跪坐在他身旁,用手按住他的肚子,说:
“躺著的时候,你就很容易能感觉到腹式呼吸了,用这种状態唱歌,慢慢去找气息匀速吐出来的感觉,就像刚才发『嘶』音一样。”
江远试了一下,果然,躺著呼吸时,腹部会自然起伏。
他吸了一口气开始唱,夏琉璃一边用手指戳他的小腹,一边提醒:“横膈膜,注意控制。”
“这样吧,”夏琉璃忽然跨坐在江远身上,双手压住他的小腹,“我按下去的时候,你就把气吐光,然后马上吸满。来,唱。”
“风,让云长出,满天的,无声开在乌云之下———“
在夏琉璃有意识的控制下,江远这一句唱得比之前好听多了,声音也舒服了不少。
“可以的教练,你天赋拉满了,简直是天才!”夏琉璃还不忘夸他。
眼看这个方法有效,两人便用这种姿势继续练习,直到把整首歌唱完。
江远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对气息的控制確实有了些进步。
他看著依旧跨坐在自己身上,神情专注而悲伤的女孩,心中一动,柔声说道:
“夏老师教得这么好,能不能也让学生听一次老师的完整范唱?”
夏琉璃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双总是元气满满的眼晴,此刻却蒙上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看著江远,
眼神里有犹豫,有挣扎。
她害怕,怕自己一开口,那些强行压抑的情绪就会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江远看出了她的迟疑,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著。
有时候,把痛苦唱出来,本身就是一种治癒———
终於,夏琉璃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伴奏,只有窗外淡淡的晚风,和她那略带沙哑,却清澈得如同山间溪流般的歌声。
月:“风,让云长出,满天的,无声开在乌云下歌声响起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不再是平日里元气满满、甜美活泼的嗓音,而是浸染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每一个音符,都是一滴坠落的泪。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不像在唱歌,更像在对自己轻声诉说。
乌云之下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那阳光开朗的背后,是无人知晓的沉重,
月:“漫步在人海的人,你过得好吗,是不是又想念家?——“
唱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一滴晶莹的泪珠,终究没忍住,顺著脸颊滑落,砸在江远的胸膛上,微微发烫。
月:“在飞云之下,以为忘了的家,在耳里说话,叫我別烦心那些痛与怕———”
月:“半路上的我,穿上回忆和风沙———“
唱到此处,她的声音彻底硬咽,几乎无法继续。
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无数个深夜独自练习的疲惫,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在这一刻,隨著歌声尽数倾泻。
月:“在飞云之下,我看著海峡———
月:“走月光沙滩,我也承认我还是会想他———”
月:“且慢,前面听说风很大。”
唱到这里,那声音虽然依旧带著浓重的哭腔,却奇蹟般地多了一丝坚定。
仿佛在狂风暴雨中,终於看到了一座可以依靠的灯塔。
那个方向,就是他。
就是这个愿意在她最无助时,笨拙地陪她演戏、陪她唱歌的男人。
又一遍副歌。
最后一句,泪水依旧在流,却不再是绝望的苦涩。
一曲终了,房间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哭声。
这场酣畅淋漓的情感宣泄,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高强度的情绪波动,加上连日来的疲惫焦虑,让她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教练·
夏琉璃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模糊,耳边传来喻喻的鸣响。
她想说“我好晕”,但连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晃了晃,眼前彻底一黑,便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
江远一直关注著她的状態,见状大惊,连忙伸出双臂想去抱住她。
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他只来得及稍微调整一下姿势,夏琉璃柔软的身体便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
更要命的是,因为她原本就跨坐在他身上。
这么毫无徵兆地一晕倒,整个上半身便直直地朝著他的脸砸了下来。
江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只感觉到一片温热的的柔软,重重的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空气中,瀰漫著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合著泪水咸涩,还有呼吸间的温热—“
江远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长长的睫毛,正轻轻地扫过自己的鼻尖,带来一阵微弱而酥麻的痒意。
这是亲到了?
嘴对嘴的那种?
窗外夜色正好,一缕清冷的月光穿过云层,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正好照在两人交叠的身上。
在地板上投下了一道暖昧不清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夏琉璃才缓缓睁开眼。
然后,她也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我和教练,脸怎么贴得这么近?】
【还有嘴上这软软的东西,是什么?】
【等等这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