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每顿饭都要在学校吃吧——“
“放屁!我交了学费的,学校就该管饭!“
“你不要说粗话嘛—”
“好!那我重新说!我交了学费的,学校就该管饭!”
陆老师一路把陈驰送回教室,陈驰回家照例只拿了法杖,不拿书包。可陆老师也没管。反正就是宠。两个人一起离开学校,走出校门后,路过学校附近的教工宿舍,陆老师才和陈驰分別。等看著陈驰走远了,她才轻轻一嘆,转身回了住处。
陈驰不紧不慢,在落日的余暉下,步行回家。一路上想著该怎么才能让柳教练叫爸爸,將近四十分钟的路程,等走到英雄村时,天色已然黑透。
“奶~!”走进家门,陈驰喊了一声。
漆黑的屋里头,王翠摸著黑走出来,连灯都捨不得开,问道:“吃了吗?
“吃了。”陈驰放下背在身后的法杖。
王翠便马上拉著他坐下来,说道:“明天別出门啊,要下地了,你先把地里的事干完了再出去。”
陈驰想了想,哦了一声。
周六法球队是有训练的。
不过他暂时没想出打败柳教练的办法,练不练也就无所谓。最关键是学校食堂星期六不开伙,连饭都没有,那还去个妈?而且播种的时间,错过了就影响收成了。
见陈驰答应得这么爽快,王翠自然也就很高兴。
她咧咧嘴,又说:“你这几天在学校里挺乖的啊,都没有先生来告状了。”
陈驰立马翻白眼道:“来告状的都是他们自己脑子有病,跟我有什么关係?”
“胡说!学校的先生还会冤枉你吗?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啊?”
“哇,奶,你这么说,就没良心啊。”
“放屁!你们学校是不是给你发了五十块钱?你是不是把钱吞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前天就听几个小孩子,从我们家门前走过去的时候说起来了!”
“谁家的?哪个小孩!?睁眼说瞎话,我弄死他!”
陈驰跳起来就要杀人灭口。
王翠知道陈驰向来说到做到,赶紧拉住这小混球,连声说道:“算了,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我又没让你把钱给我!”
“本来就没有!”陈驰摸著兜里的钱,夜色之下,满脸正气凛然。
王翠忍不住嘴里嘀咕,“要是你爸以前能有你一半鬼头鬼脑,都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
陈驰得意地哼哼两声。
“行了,行了,你晚上吃过了就好,也省得我再给你做饭。多省个两口下来,明天让你爸多吃点。”王翠站起来,说著就回了自己屋。
陈驰独自在门口坐著发了会儿呆,关上房门,上了二楼。
没一会儿,隔壁村委会一楼的一亮。
廖村长的周末牌局又开始。陈驰在楼上静静听著,一边抹黑顛著球。隔壁楼下,时不时地发出一阵惊呼,或者几声笑骂,在百无聊赖的夜里,陈驰安安心心、不知不觉地就睡著了。
次日清晨,七点不到,陈驰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
今天的气温似乎是稍稍降了一点。
他搓了搓身上的鸡皮,跑下楼刷牙洗脸,然后就抓紧生火做饭,王翠则从黄泥屋没人住的侧边房里,拿出来一小袋捆得紧紧的种子,催促陈驰道:“今天要抓紧啊,我听人说了,就这两天天气最好,有大太阳,再后面几天,不是阴天就是下小雨。”
“嗯.”
陈驰平平淡淡应著。
不多时,锅里就咕嚕咕嚕的。
灶台下的猛火,很快就把稀饭煮好了。
祖孙俩抓紧吃过早饭,王翠忙著照顾陈向东的屎尿,陈驰就只能先自己一个人,拖著挖土开沟用的木楼,独自先下了地。
他下地的时候,隔壁的一片田里,也已经忙活起来。
这就是陈驰家干农活的经验。
因为王翠不识字,陈大虎也没什么文化。
每年哪天播种、哪天收割,乃至期间几次施肥的时间,都是跟著別人家一起忙活。
反正主打一个有田一起种。
如果绝收了,那就要死一起死。
做人做事都非常合群。
不过前些日子,陈驰家的大部分田地,已经租给了村委会,连老黄牛都租出去了一一王翠说自己干不动了,这下不用干活还能旱涝保收地收租,日子简直不要太好。
自己家里只剩下两亩地,则是用来以防万一。
而这两亩地的任务,自然大部分,也就应该落在已经“长大成人”的陈驰身上。
陈驰哼哼,把死沉死沉的木鏤拖到地里。这开沟挖土用的东西,本来是掛在牛身上使用。牛在前面拖,人在后面控制方向,但如今老黄牛已经成了別人家的打工牛,陈驰感觉两亩地也没什么挑战性,便索性以身入局,直接就把绳套自己身上了。
刚施过肥一周左右的地里,在此刻清晨雾靄时分,散发出混合了草木灰气味的农家香,陈驰闻著这股冲头的味道,慢慢地证著地往前走。
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回头看看地沟歪没歪,一边还得仔仔细细,把刚从地里长出的杂草连根挖起,这样才能保证这些杂草,能被待会儿出来的大太阳彻底晒死。
杂草就不会跟种子抢营养了。
两亩麦地,陈驰就这么细致地,一口气从早上7点多,一直挖到將近10点。等他好不容易挖好沟,除了草,隔壁田里,其他那些人早就收工了。
“你麻辣隔壁的,人踏马还是不能跟牛比啊,还是牛更牛逼———“
他说著绕口令,豆大的汗从脸上往地里滴。
弯了几个小时的腰,也终於能舒展开来。
他坤了坤骼膊腿脚,嘴里渴得要死,然后转头朝著家的方向一看。远远的,
就看到大太阳底下,一个画风和麦田很不搭的文艺身影,正裙摆飘飘地站在田边。
半个多小时前,陆老师就到了。
她沉默而硬咽地,静静看著陈驰在地里干活。
眼眶早已泛红。
陈驰套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笨重的农具,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