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字如其人,以吴清之那般纤细严谨的性子,写字瘦些,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逢年过节,万事皆要討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瘦的字不够富態,遂很不容易被掛上门楣。
迟老爷自是见过吴清之的字,那婚帖即是亲笔,可饶是如此,哪怕再瘦,迟老爷却仍教吴清之来写春联。
红纸铺开,浓墨研罢,吴清之正欲落笔,便听得迟老爷说道:“小吴,老迟家向来都是家长写春联,咱们是一家人了,我老啦,以后你便是阿榕的家长了。”
这分明是一句极为稀鬆平常的话语,可吴清之听入耳中,竟是指尖不稳,险些抖下一滴墨水。
“岳父所言,清之必然铭记於心。”
於是,顿了片刻,略微细想一番,方才落笔。
有天皆丽日,无地不和风。
家和岁好。
成文温柔,漂亮工整。
那春联墨跡未乾,迟榕却已然著急贴上墙去,迟老爷失笑,旋即摆一摆手,直將他们推出堂屋,留与二人温情。
大约犹是天色见晚,遂地冻天寒,本是无风无雪的天气,竟在这祥和的晚间,落下纷纷的冰。
吴清之一手牵著迟榕,一手托著春联,行过榕树下,但见那光禿禿的枝椏直指天空,赫然显出了並不高大的原形。
吴清之骤然驻足,迟榕只得一併同他站定。
迟榕手中原是提著一小桶浆糊,如今只怕冷天里动作慢了,故而上了冻,於是催促道:“看什么吶,回来再看!快走呀,贴春联去啦!”
吴清之自觉心跳的很快,他一瞬不瞬的望著那棵榕树,问道:“迟榕,这棵树很重要,对不对?”
“这棵榕树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栽的!我爷爷说了,我是家里的宝贝,这棵树也是家里的宝贝!”
吴清之闻言,却是轻轻一笑,復又低声念道:“迟榕,如今你更是我的宝贝。”
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示爱的机会。
迟榕被吴清之羞得语滯,只有拉著他速速向前,然,正当她要推开那朱门铜环之时,却被一手拦下。
吴清之说:“迟榕,门环冰手,我来。”
於是,大门打开,吴清之只管教迟榕骑上他的肩膀,左右撕下去年褪了色的春联,方才细之又细的贴上新符。
冰愈飞愈繁,愈积愈厚,浆糊已然渐渐的上了冻,他之二人双双立於迟府门前,但见门外雪白一片。
再过不刻,便是除夕了。
今夜已有人家备好了鞭炮,只待子夜时分,即刻点燃,噼里啪啦的炸一炸,喜气洋洋,闔家美满。
迟榕似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便慌慌张张的说:“吴清之,除夕说的第一句话是很灵验的,你记得许愿!”
隨后,不待迟榕有所防备,门庭之外,街道巷子,骤然炸出鞭炮声声。
惊雷般的鞭炮声、小孩子们的笑闹声、护院猫狗的叫嚷声,此时此刻,震耳欲聋。
遂迟榕只看到吴清之嘴唇开合,却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震响之后,坊间硝烟繚繚,迟榕好奇的要命,早已將除夕的三令五申拋诸脑后,只急切的问道:“你许的什么愿?”
吴清之笑说:“许我的迟榕,一世平安喜乐,千般疼爱娇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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