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袁崇焕,平辽,你不行,吹牛,你在行!(二十更)
孙传庭深吸一口气,将写好的条陈双手捧起,声音沉稳有力:
“臣孙传庭谨奏。”
“陛下,牛会元的《置辽三藩以固边圉策》,以唐之藩镇喻今之辽事,借古鉴今,其心可嘉,其策……于辽西目前困局而言,不失为一剂猛药,或可收一时之效。”
他先给了点肯定,但话里话外透着不踏实。
“然!”孙传庭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臣生在边镇,世代从军,深知兵事之艰,非纸上推演可比。此策纵有万般道理,却有三大隐忧,若处置失当,恐非困虏,实乃养虎遗患!”
“隐忧一,在‘实’。辽西之地,经年战乱,早已十室九空,田地荒芜。三藩所据三城,实为三座孤岛!其兵源何来?若仍从关内征调,则与今日何异?无非是新瓶装旧酒!其粮秣何依?七十六万两饷银看似巨款,然辽饷转运之耗,十不得七!若三藩为求自存,必重操旧业,与晋商乃至建虏暗通款曲,以粮饷换马匹、人参,则此策非但不能困虏,反成资敌之捷径!此乃坐实藩镇,反噬自身之险!”
“隐忧二,在‘控’。陛下,唐之藩镇初设时,朝廷亦自以为可扼其咽喉。然安史之乱后,河北诸镇何时真正听命于朝廷?今之辽西,比之唐之河北,距京师更近,然山海之关,真能永锁三藩乎?若三藩与建虏形成默契,各取所需,我大明岂不是钱替建虏养了三条看门恶犬?届时,朝廷稍有催督,其三藩便以‘虏势浩大,需加饷’相挟;若朝廷饷银稍迟,其便可纵兵入关‘就食’!此非臣危言耸听,唐季旧事,殷鉴不远!此乃失控之险!”
“隐忧三,在‘变’。牛会元寄望于建虏内乱,酋长来归。此乃以己之命,操于敌手!建虏非流寇,乃有建制之敌国!黄台吉非史朝义,其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正大力整合八旗,推行新政。我等岂能坐待其自乱?若其不乱,反而愈发强盛,则三藩在其兵锋之下,为求自保,唯有两种结局:或战没,或……降虏!届时,朝廷非但失地,更平白为敌送去数万精兵、大批火器!此乃资敌变生之险!”
孙传庭说到这儿,气息微促,稳了稳心神,接着道:
“故臣以为,置三藩之策,或可暂行于旅顺(隔海相对易控),于宁远、锦州则须慎之又慎!万不可使其成为国中之国!”
“陛下!辽事之根本,不在辽西一隅,而在天下大势!”孙传庭的声音陡然提升,“建虏虽凶,然其人口不过百万,能战之兵不过数万。其所以能屡屡得逞,非其真无敌于天下,实因我大明自身百病缠身,无力倾国以赴!”
“陕晋流民日增,中原饥馑渐显,此乃心腹之患!若天下有变,烽烟四起,朝廷届时何以兼顾辽东?故臣愚见,当前第一要务,非在辽西与建虏争一城一地之长短,而在於快刀斩乱麻,彻底平定奢安之乱,稳固川黔!同时全力赈济山陕,安抚流民,清查田亩,整顿吏治,开源节流,使中原腹地恢复元气!”
“待国内粗安,府库渐盈,再练精兵十万,携雷霆万钧之势,出关犁庭扫穴!届时,何须什么藩镇?堂堂王师,自可克复全辽!”
“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切,更不可行险!置藩之策,险矣!请陛下三思!”
孙传庭言罢,深深躬身,将手中条陈高举过顶。他的意思跟杨嗣昌的“五年图之”有点像,都强调先安内,但却几乎全盘否了在宁锦设藩的可行性,认为风险太大,必须三思而后行。
崇祯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目光慢慢转向最后一人——袁崇焕。
“袁卿,”崇祯声音平平,“该你了。”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话至关重要,不仅关乎辽事看法,更关乎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他此时也已经写完了,于是起身,双手捧起条陈,声音洪亮沉稳:
“臣袁崇焕谨奏。”
“陛下圣明烛照,牛会元此策别开生面,以唐事喻今,臣读罢亦觉耳目一新。其‘敛兵聚城’、‘经济困虏’之要旨,与臣昔日守宁远、凭坚城用大炮之策,实有相通之处。单论此点,此策确为缓解当前辽西危局之一法。”
他先捧了一番,姿态放得低,仿佛真心认同。
“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凝重,“陛下,此策能否行得通,根基在于‘朝廷扼其咽喉,控其钱粮命脉’。臣在辽东数年,深知辽事之盘根错节,绝非纸上章程所能尽述。臣所忧者,非策之不善,乃时、势、人三者,尚未尽合此策之苛求。”
他开始细说他的“忧虑”,句句听着都很在理:
“其一,在‘将’。三藩之将主,好比朝廷放出去的三头猛虎,既要能咬鞑子,又得足够忠心,不反噬主上。祖大寿、赵率教等将,勇是够勇,然其麾下军将多为宗族、乡党子弟,盘根错节。若授以专征之权,许以重饷,几年下来,其兵只知将主,不知朝廷,岂非重蹈唐季幽州镇覆辙?朝廷届时何以制之?仅凭山海关一关,恐难钳制三颗已生异志之心。此乃人选之难。”
“其二,在‘饷’。七十六万两岁饷,看似足额,然辽饷转运,千里迢迢,漂没损耗,克扣折色,落到将士碗里还剩几口?若三藩因饷银不继,或虚报兵额,或侵吞粮秣,甚至……私下与虏通商以自肥,则此策非但不能困虏,反为虏开一财路。朝廷又将如何稽查?此乃监管之难。”
“其三,在‘地’。宁远、锦州、旅顺,确是咽喉。然三城之外,大片土地尽弃于敌,则辽民何辜?其心何向?彼等或被迫从虏,或逃入关内,皆为朝廷之失。更甚者,建虏若稳固统治辽西辽南,得人得地,其势恐愈发坐大,而非日渐困顿。此乃民心土地之失。”
“其四,在‘变’。牛会元寄望于建虏内乱,此乃以侥幸之心待国事。倘若黄台吉非但不乱,反而借此机会,或以重利诱降三藩之一,或以大军围困迫其屈服。任一城有失,则全局动摇,山海关直面虏锋,京师震动!此策则将辽西防线之安危,尽系于三将之忠贞一念间,岂为万全之策?此乃祸福难料之险。”
袁崇焕说到此处,语气愈发沉痛,忧国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臣非不知当前辽局之艰,亦非全然反对此策。然臣以为,此策若要施行,必得辅以万全后手与绝对掌控!否则,无异于饮鸩止渴!”
最后,他亮出了真正想要的:
“故臣冒死恳请陛下:若行此策,万不可使三藩真正独立于外,必于山海关设一威望素着、事权统一之督师,总揽三藩粮饷、协调策应、监督防务!此督师须得陛下绝对信重,赐尚方剑,有临机专断之权。三藩之于督师,如臂使指,方能收协同之效,杜割据之患。”
“然,臣还是觉得,最稳妥的上策,不是分权给藩镇,是把权收归朝廷!请陛下授臣全权,整饬现有辽军,汰弱留强,深固宁锦防线。同时,恳请陛下如孙元化侍郎所奏,大力铸炮练兵!臣愿立军令状,若粮饷器械充足,将士用命,凭坚城利器,步步为营,五年之内,必可压缩建虏,将其困于辽东山隅!到那时,还用得着什么藩镇?王师浩荡,自可克复全辽!”
“陛下,辽事糜烂已久,非奇计可速胜。臣愿以稳扎稳打之笨功夫,为陛下筑一道铁打的边墙!这法子虽慢,然根基牢固,绝无尾大不掉之患!伏乞圣裁!”
又是五年平辽
崇祯可不敢相信袁崇焕这个大嘴巴了!
杨嗣昌、孙元化,甚至同样反对牛金星之策的孙传庭都是可以大用的!
而这个袁崇焕可以负责吹牛!就吹给那个虎墩兔汗听,那个家伙也喜欢吹牛,他俩凑一块儿一定合得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