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內,他实在没有多大的信心,能够將二人收服,让二者死心塌地的追隨。从一开始,把两人安排在华阴与潼关,就有无奈的成分。
因此,当期望很低,结果远高於预期之时,带来的喜悦感,也更加强烈。孙、陈二將,也用实际表现证明,如今这个世道,礼乐崩坏、仁义泯灭,但总还是有那么些人,坚守著基本的忠孝节义。
堂间,苟政兴致勃勃地將孙、陈二人的出身、经歷与能力介绍了一遍,尤其是孙万东,那破梁导、败赵军的战绩,可是实实在在的。
只可惜,迎来的是苟部將士们审视乃至怀疑的目光,尤其是西归的部將们,他们经歷的阵仗,可非孙万东在华阴的小打小闹所能比擬。
梁导,庸才罢了;刘寧,早在起事之初,便是苟胜的手下败將。同时,石苞手下的赵军,比之石閔军,如何?这也值得拿出来说道?
说起来,这还是自孙万东投效以来,第一次真正与苟氏接触,但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排斥与不信任。因此,即便苟政宽和以待,孙万东心里却格外不痛快,被引入座时,也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顿时引来不少人侧目,对其狂妄,如苟威、苟旦(列座会议的资格还是有的)者,更是面露不屑,目光不善。
对堂间紧张而微妙的气氛,苟政似无所觉,轻轻一笑,问孙、陈二將道:“万东、文明,此番东来,带了多少兵马?”
“稟將军,步骑两千人!”孙万东昂首挺胸,却不作话,而是陈晃,轻声稟道。
闻之,苟政轻咦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指出:“以华阴、潼关二军的实力,当不止这两千兵才是!”
对此问,孙万东终於开口了,轻描淡写地道:“不瞒將军,弘农县那边,仍有四千余眾!”
听此言,苟政面色依旧自然,但其他诸將可就不淡定了,甚至面面相覷,不住地以异样的目光打量著孙、陈二人。
毕竟,倘其言属实,这估摸著算下来,二人部下兵力,可就与会师后的苟军相当了。或许从战力、凝聚力等各方面,会有差距,但军力与人数,可也是最实际的东西。
而注意到一干苟氏部將的反应,孙万东的嘴角,终於勾起一道弧度,当然,在这浅浅的笑意中,还包含有少许的自得与不屑。
就是苟政闻之,虽然面色如常,但打心里,也未尝没有生出些异样。不过,场面上,还是眉开眼笑的,拍股兴奋道:“有孙陈二部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对羯赵,我是信心倍增啊!”
“將军谬讚,末將愧不敢当!”苟政给面子,孙万东也不能不要脸,因此抱拳以一种谦虚的口吻,道:“我等受將军感召而来,若能襄助成事,脱困得生,亦为一大快事!”
“孙万东真豪杰也!”
商业互吹一波,苟政这才將目光投到跟隨孙、陈二人而来,立於堂间,未发一言的一名汉子身上。其人三十岁上下,马脸,一脸的横肉,几缕络腮鬍子,看起来也是个粗人,但给人一种阴沉之感。
“这是何人?”苟政淡淡地问道。
闻问,孙万东起身介绍道:“將军,此人便是始平人马勖,当初华阴之会时,末將曾向將军提及过。马勖是三辅豪杰,月前,於始平聚眾数千,反抗羯赵。
奈何,实力不足,为长安石苞所破,部眾溃散,东至华阴投靠末將。末將说以將军之故事,此番也愿东来,投效......”
就在苟政东出潼关,经略弘农,又发兵援救两个兄长时,关內地区並不安寧。雍州这个被梁犊举事撩热的火釜,再度迸溅出火的,正是这马勖。
他在始平郡,聚眾数千人,打著晋朝与抗羯的旗號,攻略郡县,杀害长吏。只可惜,实力孱弱,距离羯赵的核心统治区又太近。
石苞虽然在面对梁犊义军之时屡屡受挫,但对付马勖,却显得游刃有余,得悉马勖之乱,只用了数日的时间,便发兵將之击破。
由於马勖败得太快,当消息传至华阴时,正打算趁机向京兆“討”点便宜的孙万东,也只能无奈放弃计划。最终,马勖只率的数十名部曲,逃到华阴,投奔孙万东。
听完始平举事的过程以及马勖的经歷,苟政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然后扭头盯著马勖。
马勖见状,立刻躬身长拜:“在下马勖,参见明公!”
“不知『马將军』(马勖起事之时,自號將军)此来,作何考量?”苟政冲马勖伸了伸手,平淡地问道。
闻问,马勖表情肃然,郑重地拜道:“在下如今虽只数十部卒,但无一不是死里逃生的之勇士,无一不与羯赵仇深似海。
今日所求者,不过復仇,如蒙明公不弃,愿率部曲效死!”
听马勖这番堪称诚挚的表態,苟政审视了他一会儿,略作琢磨,脸上露出笑容,朗声道:“復仇也好,求生也罢,对抗羯赵,都需天下豪杰义士,共同努力。
今义士来投,苟政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马將军』若不觉得委屈,就暂居营中吧......”
“多谢明公!”马勖再拜。
不过,起身之后,却发现,堂间並无他这个“將军”坐的地儿,脸上闪过一抹尷尬,眼神中则浮现少许不满。当然,马勖可没有孙万东的底气,最后只能同堂间大部分部將一般,默默地站到孙万东的后面去。
而在处置完马勖的事情后,苟政方才同诸將討论起东西两个方向的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