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阳县衙,苟军的主要將领们都齐聚一起,人还是那些人,但態度与气质已经迥然不同,至少眾人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鬆氛围之中。
同时,苟军將校们,看向苟政的目光中,除好奇以外,也多多少少带有些敬畏,这显然是石虎之死带来的变化。
经过不断的流亡、爭命、战斗,有此前的整编基础,再加“梦虎说”的加持,苟政在苟军这股势力的权威真正树立起来,以他为核心组织的这个草台班子,虽然依旧简陋,但成事的基础,也已慢慢建立起来了。
眾人齐聚,落座,场面很安静,少有东张西望者,个个表情认真,如此模样,对於一干粗鄙、骄悍的苟军將领们来说,可是难得一见的“奇观”,看在苟政眼中,都多了几分“可爱”。
苟政居主座,沉著而淡定,跪在那方老旧的堂案后,苟雄居次席,时不时地看苟政两眼,若有所思。
堂间的安静並没有持续太久,让这些性情粗鲁浮躁的將校,长时间守静,本身就是为难他们。见苟政坐在那儿装深沉,苟雄也不不作话,先登营督苟旦首先忍不住了,冲苟政抱拳道:“主公,人既已到齐,还等什么,当议则议,有命令,请您下达则是!”
苟旦还是那般,粗豪中带著些狂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此前,他对苟政的態度,可有明显转变。须知,此前苟旦在苟政面前,可没有这般“温驯”。
而这段日子,苟旦也算春风得意了,伤情无碍,正常恢復,还从輜重营分了个女人,顺带著直接当爹,得了个六岁的儿子。
由苟侍主持管理的輜重营中,有不少老弱妇孺,自然包括一些女人,除美酒之外,最是吸引这干丘八的兴趣,尤其是其中的一些年轻女人,更是抢手。
而这些女人,在苟政的默许之下,被苟军的將校,以及一些有出色战功表现的军官、士卒分了。適龄的女人,也就百来人,可谓僧多粥少,不过这件事,却在苟军上下將士间引发了莫大的反响。
將士们的士气,肉眼可见地被调动起来了,原来,主公竟然还管分女人!
不用提军纪作风的问题,需要明確的一点是,苟政一直以来提倡、强调、肃立的所谓军纪军令,核心要旨在於对他个人权威的树立以及命令的服从,而非在如此简陋、窘迫的局面下,打造一支军纪严明、作风正派的军队。
在世道的磨礪下,苟政早就摆脱“理想化”了,转而变得更像一个人,一个当世之人。
在分女人之事上,苟侍也十分贴心了,专门留了一名资质出眾(相貌如何且不论,至少年轻、丰腴、屁股大)的女人,毕竟苟政也就21岁,血气方刚的,久经战阵辛苦,总需要调剂润滑一番。
不过,被苟政果断拒绝了,他吩咐让给苟雄,二兄也还未成亲。滯留河北的苟氏族人,生还的机率很低,为了家族长远,他们这些人也得多多努力。可惜,苟雄也没这方面的心思,拒绝了,將那名年轻女子赏赐给自己亲兵了。
当然,对苟旦来说,更为关键的,还是重新得到重用,掌握实权,作为先登营都督,掌握苟军最精锐的部队,天然地处在苟氏集团的核心之中。
在如今这个世道,金钱如粪土,女人如衣裳,连子孙都能隨时捨弃,唯有兵权实力,乃是永恆不变的真理。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变化,对苟政,苟旦也终於收起来过去那种流於面上的不服与不敬,对他的命令也不敢再公然违背。
只不过,性情与作风习惯,可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但有些毛病,在苟政这里,容忍度可是很高的。
堂间,苟旦言罢,其余诸將也都紧跟著发言,显然都有些不耐了。
见群情汹涌,苟政面色如常,偏头问主持会议纪律的苟侍:“人都到齐了吗?”
闻问,苟侍下意识地瞥了眼堂间还空著的两个位置,道:“稟主公,孙万东、马勖二將尚未赶到!”
“哦。”苟政一副才发现的样子,道:“那便再等等!”
堂间的席位可是有讲究的,苟姓部將居左,其他外姓居右,而右首的位置专门空出来了,显然是留给孙万东的,也是苟政对他这个“苟军第一外將”的认定。
而苟氏部曲中,对孙万东不服气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对此显然是有看法的,並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比如,此前“大阳內訌”的主角之一,军主苟威,听了苟政的话,便直言道:“
主公,我等聚集於麾下堂间,是要商议军机大事,討论生死前途的,孙、陈二人如此怠慢,该当严惩。依末將看,就莫要让將校们枯等,当直接开一议,以免误了大事!”
听其言,苟政看了苟威一眼,这廝语气虽冲,表情却也平静,並且迅速將其他將校的不满引出来了!
注意到將校们那不善的神情,苟政洒然一笑,安抚眾人道:“约定会议时间,在巳时,如今时辰未到,且再忍耐一刻!”
而事实上的时间,已然过了巳时,只不过,苟政这么说,眾將再是不满,也不好做多说什么,只能陪坐等著。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在苟氏眾將忍耐不住,亟欲发作的时候,终於有堂前守卫的中军军官快步而来稟报:“启稟主公,孙將军、马將军已至!”
苟政那一直平静的面庞绷紧了,伸手示意道:“请!”
至於其他眾將,闻之也都精神一振,不过可不是为孙万东之来而震动,那一个个眼神与表情,一点都不友好,就仿佛做好了要噬人的准备一般。
未己,孙万东与马勖二人,走上堂来,还是一副豪迈模样,比起此前,还多了几分意气风发,身上穿著一件闪亮的明光鎧,脚步都仿佛带著风。
上得堂来,对眾將各异的目光毫不在意,径至苟政面前,与马勖一齐拱手道来:“末將参见明公!”
出奇地,这也是孙万东第一次对苟政的称呼改口,苟政自然也察觉到这改口中隱含的微妙变化。苟政態度平和依旧,道:“二位將军一路辛苦了!”
“马力不继,耽搁了些时辰,还望明公见谅!”孙万东也很镇静地表示道。或许,他的迟到,未必是巧合。
不过,苟政的態度,显然让他很满意。
“无妨,请入座!”苟政抬起手,指向右首的座位,轻笑道:“万东乃我军大將,这攸关命运前途的军议,怎能少得了你!”
这段时间,孙万东在浢津与河北城那边,实力又有所扩充,算上马勖部,兵力已然超过五千,至少从气势上,足以同茅津、大阳的苟军分庭抗礼。
当然,到这个阶段,孙部的实力,比起苟政部曲这边,是相形见絀的,从各方面而言,都是不如的。不过,对苟政而言,孙万东部还是有诸多可作倚仗、利用之处的。
还是那句话,实力带来尊重。
“马將军也坐!”安抚完孙万东,苟政又向马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