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走在院子里,步子迈得比往日都轻快。他嘴角翘著,手里还晃著那只锈跡斑斑的铝饭盒,里面是一点早上炒剩的咸菜和几个玉米饼,摇晃间发出“噹啷噹啷”的声音,仿佛是他此刻心情最贴切的伴奏。
天还没亮透,他就起了,围著灶台热了几口茶,眼睛却一直盯著墙角那包牛皮纸包裹著的东西。那里面是他这几天一边咳嗽一边“蒐集”的“证据”——李向东参与倒卖单位物资的小票据,一部分是从垃圾堆翻出来的,一部分则是他从仓库那个不太灵光的小黄手里“借”来的。许大茂自己都知道,那些纸条既不完整,也没个名字,但他要的不是证据完不完美,他要的是节奏,是风声,是怀疑。
“只要先泼出去一盆脏水,就不信他还能干乾净净地活著。”他心里默默盘算著。
到了厂子门口,他故意绕到宿管那条走廊旁,那里正好贴著告示栏和几条新调岗的名单。他四下看了看,確认没人注意他,便將那几张纸悄悄塞到了告示栏边角那个残破的信箱里,那是职工匿名反映问题用的信箱,锈跡斑斑多年没人修,但却是小道消息蔓延的源头。
“就看你李向东,怎么圆得过去。”他咧著嘴笑,脚步都轻了几分。
而另一边,李向东刚从车间里出来,手上还带著焊接残留的焦黑油渍。他走到食堂窗口前买了一碗稀饭,刚坐下,便看见几个女工低头在他身边的桌子旁耳语。她们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这边瞟过来,又飞快移开,神色里既有探究,也有疑惑,还有点……微妙的不屑。
李向东眯了眯眼,没有出声,只默默地舀了一口稀饭送进嘴里,但他胃里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凉了。
他知道,有人动手了。
午间,果不其然,车间主任召集了几名骨干职工,在办公室开会討论调岗问题。李向东被叫了进去,他刚走进门,便听见主任皱著眉说:
“李向东,最近有人反映你有倒卖单位器材的嫌疑,虽然还没定论,但我们必须暂时先把你从物料那边调离,先去库房搬运,等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再说。”
“我没做。”李向东的声音不高,却透著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主任看著他,嘆了口气,“不是我说你,你做得不做得,咱们要讲证据。但现在风头紧,我得先把影响压下去。”
李向东没再爭,他转身离开办公室的那一瞬间,眼神却冷得像冬夜最深的井水。他不是没想到许大茂敢使这样的招数,他只是没料到,对方的节奏来得这么快。
“他是想一口气把我打下去,再踩著我往上爬。”
回到住处,他没有立刻去吃饭,而是关上门,把那口旧木箱拖了出来。箱子底层夹著他过去在厂里负责项目核算时保存的副本记录和批条。他平时习惯性留底,哪怕只是琐碎的小数额,他都记在一个折页小帐本上。这些別人眼中的废纸,此刻却是他的反击武器。
他翻开帐本,快速找到许大茂曾经调取过一批铜管和电焊条的记录,落款人居然写的是“李东”——用拼音写的,但李向东当时人在外地根本不可能签这份单。他再翻下一页,是同一天他外出维修的出门记录,连门卫的签字都有。
“你想拉我下水,偏偏忘了门口那个人是个话多的老头。”他眼里掠过一抹讥誚。
夜里,李向东披了外套去了厂门口,拐进门房时老刘正在打盹。他轻轻咳了一声,那老头抬眼一看,是他,便笑了笑:“向东啊,来得早。咋,还没轮班?”
“不是,我想问问老刘,上个月十七號,我是不是在这边登记出厂过?”
老刘一愣,隨即拿出登记本翻了翻,“是有,中午出去,晚饭前回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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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东点头,低声道:“有人说我那天出现在器材房签字,我得自证清白。”
老刘眉头一挑,“有人造你谣?”
“嗯,但我不会让人得逞。”
第二天,李向东便主动去找了厂里的內部事务小组,把那页帐本和门卫登记本对照著提交了。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却字字如刀:“有人盗用我名义签收公物,试图构陷我,我要求追查到底。”
这个举动一出,等於是直接掀了桌子。而许大茂——却毫不知情。
他依旧是那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在小食堂门口嚼著馒头,一边衝著秦淮如挤眉弄眼,一边嚷嚷道:“你说说,这年头,清清白白的,还能让人造点閒话。咱们也得提防著点,別什么人都能信。”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李向东走进来,稳稳站在他面前,目光幽深。
“许大茂。”李向东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落在人心上,“我看你这馒头,怕是咬得太硬了,等著被反噬吧。”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僵住,馒头碎渣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头微微一跳。
“你……你说什么?”
李向东嘴角一挑,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低语:
“真相,一旦来了,就像锤子落在鼓面——震得人耳鸣心悸。”
易中海顶著一头还未乾的水珠,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外套,站在李向东门口,敲门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內,李向东正在用削得飞快的小刀刮著一截旧电线,削下的胶皮如蛇蜕般卷落在木桌上,他神情专注,额角的青筋隱隱浮出。听见门响,他抬头,看到是易中海,眼神只稍微一顿,又低头继续忙活。
“你来得倒巧。”李向东语气平静,语气中却多了分防备。
易中海拉了张凳子坐下,眼神扫了一圈屋里的陈设,最后落在那堆纸张和旧帐本上。他嘆了口气,声音低沉却有力:“你这是动真格的了。”
李向东没说话,只是抬了抬眼皮,嘴角微勾,像笑又像冷意,“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许大茂那点样,还不够我缝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