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地表

“..—成功了？”

伊泊尔慢吞吞地回应了一声。这种场景本应该是让它感觉到惊喜的，但这会儿它实在累得厉害，身体里掌握著情感的那部分像是岩机了似的，只想要立马睡一觉，甚至连自己到底掌握了怎样的新能力都懒得理会。

“还不能睡！”

希瑞提醒道：“你刚刚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其实已经昏过去一会儿了。眼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今日之內那辆雪原列车就会抵达，你再睡，只怕是要错过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伊泊尔发出一声沉痛的嘆息：“真忙啊—”

因为极度的疲惫，它这会儿就像是罹患了严重的拖延症似的，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动力。伊泊尔在原地努了努力，总算是强提一口心气，振作起来。

先是观察了一下自己，伊泊尔忽然发现希瑞说的“黑布丁冰淇淋”还真不是一句调侃一一它现在的身体，质感上介乎於奶油冰淇淋和沙冰之间，只不过估计是加入了大量巧克力的那种，还散发出一股子寒气。伊泊尔好奇地张开胃袋，將自己了两口，发现味道还真有点儿不错。而且伊泊尔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內像是多出了一个“核心”，大量的冰元素凝聚在那里。

这个元素核心实际上並不是一个实体，它可以在身体里自由地移动，甚至也可以散开一一如果那样的话，冰元素就会进一步充盈全身，伊泊尔虽然没有进行具体的尝试，但也猜测估计可以在体表塑造出冰甲之类的构造。而如果將充盈看全身的冰元素收回这个核心当中，那它也可以从这种“冰淇淋”的状態恢復正常。

再观察一下四周，和上次差不多，在撕裂一样的剧痛中，它的很大一部分身体组织都稀里糊涂地喷射了出去。伊泊尔將那部分离体的再度吃了回来，发觉自已的体型比起之前还是小了一半左右，损耗了相当一部分质量。

接下来伊泊尔又有点儿想躺下。它已经什么都不想干了，连思考都感觉费劲，索性將这件事情交给希瑞。在希瑞的指导下，它朝著上方挖掘前进。隨著逐渐接近地表，周围的温度也开始下降，但这一次，冰冷的环境非但没有让它被冻僵，体內的冰元素反而逐渐活跃了起来，连带著伊泊尔疲惫的精神状態都开始有所好转，开始精神起来了。

“真是神奇—.”

伊泊尔道：“我居然感觉这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就仿佛我生来就应该呆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样。”

它不断地向上掘进，周围的冰寒之意越来越强。还未抵达地表，周围的温度就已经下降到了一个非常嚇人的地步，正常的生物一一即便是伊泊尔那样的四阶恶魔一一在这种极度的低温当中都是活不下来的，但这会儿它却愈发地如鱼得水。继续向上，它感觉到自己钻透了土层，但迎接它的是比岩石还要结实的冰。

在日陨之后，地表的所有空气，都已经被冻成了寒冰，贴在地面上，比铁还要硬。

但几乎是本能的，伊泊尔融入了其中。

这些坚硬的、铁板一块的寒冰，对於伊泊尔来说就像是变成了一堆砂砾，其中充斥著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小空隙，而它则以冰元素的形式，转化为“流水”一般无形的存在，渗入了那些空隙当中。这种感觉异常的奇妙，“自我”和“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但又涇渭分明。伊泊尔就这样十分轻鬆地在冰层当中活动著。

说起来很神奇，过去的地表上，有数百万米厚度的大气层，在全部凝结为冰层之后，却也没有多厚，不过几米而已。伊泊尔在其中穿行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这结实的冰是分层的，每一层都有著细微的不同，估计是因为空气中的不同成分凝固的速度不相同，於是就形成了这样一层层的冰。它在这冰层中穿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鱼，游动在水中，它的感知向外扩散，不是以视觉的形式，而是更接近触觉，它的感知力像是在冰层中形成了一个“场域”，进入场域中的一切都会带来细腻的反馈，它的想像便根据著这股反馈，为它描述出周围的世界。

这就是元素生物的盲感了。

伊泊尔的感知场四处扫描著。

它“看”到了旧时代的街道，被尘封在厚厚的冰雪之下。还有一辆辆车，但全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伊泊尔想像著末日来临时的场景，天地一片黑暗，一丝光亮也无，无穷无尽的雪飘落下来，那已经不是水汽凝结成的水，而是在低温下凝固的空气这种恐怖的雪铺满了地面，一层又一层，它的重量將车子压得扁了。

这样的落雪或许持续了很多年。最开始，飘下来的是雪，但时间长了，在重力的影响下，这些雪就慢慢被压成了冰。

伊泊尔的感知场在冰层中扩散，它扫描到了车子內部的东西。有些车子里，

还有人，它还看见了一家三口，躲在车子里，父母將孩子抱在中间，身上还披著大概是被一样的东西-或许是外面实在太冷了吧，伊泊尔心想，他们想躲在车內，用车內的暖气抗一抗，熬过去—但在车子被压扁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他们的尸体被冻成紫色，身体在保存在晶莹剔透的冰块儿当中，就像是被封存在琥珀里的小虫子。

伊泊尔又看见，街道的角落，有流浪汉蜷缩著身体。一样是被冻得发紫，身体被封存在冰內，在庞然的压力下被碾得变扁了，甚至可以看见体內的骨骼，这让伊泊尔想到了化石。

它钻进房屋的废墟中，又看见了死在壁炉前的一家人。妻子的怀中抱著已经发僵的小孩儿，靠在丈夫的身上，丈夫的眼睛凝视著壁炉，做出呵气搓手的动作，但壁炉当中空空荡荡，一点儿能燃烧的东西都没有了。一家人被整整齐齐地冻死在这里，然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整栋房屋都被冰雪掩埋。

伊泊尔钻出厚厚的冰雪。

什么都没有。

一望无际的黑暗，就连空气都不存在的虚无。人类文明的痕跡被掩埋在冰雪之中，露出来的那些高楼大厦，就像是一排排沉默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