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登门
与王殷聊得比预想中久了太多,萧弈又买了礼物,再赶到李涛府已是午时初。
冒着风雪,快步入堂,他顾不得扫掉头发上的雪,先揖一礼。
“晚辈来迟,失礼了。”
李涛已在主座坐着,笑道:“至少此番既非翻墙而入、也非径直闯门了。”
“晚辈汗颜。”
“无妨,你倒守信,约好午时过府,不早一刻,不晚一刻,看来是不愿与老朽多费唇舌,又想吃老朽的佳肴啊。”
萧弈知他爱玩笑,微微一笑,道:“晚辈也不是白吃,带了礼物,这是从江南贩来的歙砚,虽不贵重,信臣公起复后用得着。”
这砚其实挺贵,算是奢侈品,了十贯钱,他小半月的俸禄,但更重要的是“起复”二字。
李涛含笑收了,看起来颇为喜爱。
萧弈又解下佩剑,道:“这是给明远兄的礼物。”
“一看便知是军中旧物,剑鞘里沾着血腥,不收。”
李昉莞尔道:“我夜观天象,决定弃武从文,你下次送套趁手的文房四宝来便是,利息莫忘了。”
“哦?明远兄可是因感受到大帅的不同,料天下将定。”
李昉微笑摆手,道:“不谈时政,你先掸了雪。”
萧弈隐隐闻到一缕沁人心脾的淡香,心有所感,回头,恰见李昭宁步入堂中。
她走到他近前,递过巾帕。
“下着雪,也不打把伞。”
“伞被人拿去用了。”
“眉毛上还有……这边。”
李昭宁抬眸看来,目光微凝,似想帮他拂掉,纤纤玉手抬起,在空中一顿,却点了点她自己的柳叶眉。
一个动作,让他留意到了她漂亮的手指、眉眼,以及弯弯的睫毛。
萧弈却没陷落于她的眼眸,淡淡一笑,侧头,拂掉发间落雪。
雪扬落,似带了几分不羁与洒脱。
李昭宁轻轻“嗯?”了一声,问道:“给信臣公与阿兄都带了礼物?”
“给你带了个消息,听吗?”
“饭后,我送你……”
萧弈难得吃了一餐精致菜。
有几道菜他颇喜欢,比如金齑玉脍,鲈鱼切片蒸好,浇金汤,色泽漂亮,肉质鲜嫩,他觉得味道可口,一问才知配料里还有白梅、橘皮、栗子;还有十远羹,混合了三味高汤与石耳、海紫菜、鲍鱼等食材,浓郁醇厚。
可惜分案而食的菜量少,他意犹未尽,李涛案上还有剩。
饭后,撤了碗筷,只留了茶水,难免要聊天。
萧弈怕万一泄了机密,没谈时政。
三人点评了当朝一些人物,谈论了些钱粮之事,提及他私下出银激励士卒时,李昉笑了笑。
“你这般销,今朝用尽待明朝,财帛无规划,永陷匮乏啊。”
“正是月光将军。”萧弈先逗笑了李涛,问道:“明远兄有何赐教?”
“钱如流水,只出不进则涸,有源头方可绵绵不绝,你分再多给兵士,无非在酒肆、青楼、赌坊,既知麾下设公钱,岂不知以公钱生钱?”
萧弈懂这意思,理财嘛。
可他不熟悉世情,遂问道:“可有生钱的门路?”
李昉道:“简单,往后缴获赏赐,留足日用、应急之需,余者或赁田收租,或入股可靠商号,再不济放贷收息。”
“明远兄这话,换旁人听了必嗤之以鼻,乱世朝不保夕,都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萧弈道:“可我不同,既知大帅将奠定安稳之局,是该提前置产。”
“你既愿听,我再多说一句。与其直接发赏,不如补贴至兵士家中。军中难管的多是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让其成家立业、安生立命,财帛才算用在了刀刃上。”
“此言有理,拨云见雾。”
萧弈知晓道理,但具体实施却还要再想想,身边也缺少擅长理财又可信任之人。
改日可到西市逛逛,顺便看看如何给秾造副眼镜。
稍聊一会,联络完感情,他起身告辞。
李涛、李昉并不相送。
出了偏厅,李昭宁正站在廊下赏雪,回眸看来,美目流转。
“今日菜肴可合口味?”
“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你呢?吃过了?”
“嗯,只剩一把伞了,你撑着吧。”
“一起好了,可失礼?”
“是有苏逢吉的消息?”
“我猜,他藏身开封城中。”
“何以见得?”
“我仔细看了搜捕地图,他只可能返回开封藏匿。开封府已拘捕了苏府上下,暂时还未审出有用口供。”
李昭宁停步,思量片刻,忽道:“我或许有线索。”
“嗯?”
“可记得葛延遇?”
“你说过,你阿爷的家仆,就是他向苏逢吉举证李家。”
“葛延遇原是替我家打点产业,他精于商贾,得阿爷信重,他常年做假帐贪墨钱财,阿爷知道后笞责了他,他心怀怨忿,找到苏逢吉的牙将李澄,合谋陷害阿爷,此人如今并未被开封府拘拿。”
“你怎知晓?”
“自从出了史府,我便安排人一直盯着他。”
萧弈目光看去,见李昭宁发髻上已无任何饰物,只一根木钗挽发,青貂斗篷下穿的还是前两日相见时的襦裙,想必钱都在报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