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外海,月落星沉。白日里温驯的碧波,到了夜晚开始兴风作浪,仿佛带著吞噬一切的恶意。
十三艘倭船,撕开翻滚的墨浪直扑“鬼见愁”。每一艘船都吃水极深,船舷两侧挤满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八岐丸”上,一位白头髮的老者,鹰隼般的目光刺向海岸。他穿著一身传统的和服,头戴面甲,腰间斜掛一长一短两把太刀,表情冷峻,眼神深邃。
“还有多久靠岸?”老者问道。
旁边立刻有人回答道:“鬼冢大人,只需要半个时辰我们就能登陆福州,到时候城里的財宝就都是我们的了!”
原来这老者就是鬼冢一郎。
手下兴奋的叫囂声在鬼冢一郎耳畔迴荡,却未能激起他心中半分波澜,他的內心十分不安。
此行,吉凶难料。
劫掠福州城,本不过是他“八岐丸”船队一次寻常的“狩猎”。沿海富庶之地,城防鬆懈之处,向来是他们这些海上武士予取予求的猎场。然而这一次,还未等他的船队驶出老巢,竟已有两股截然不同、且都来歷蹊蹺的势力,主动寻上门来,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助他一臂之力”。
鬼冢一郎浸淫海上劫掠数十年,深知这世上绝无免费的午餐,更遑论是主动送上门的“援手”。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腰间长刀:“传令下去,靠近『鬼见愁』时减速,戒备等级提到最高。確定安全后,方可下船!”
“千户大人!”一名总旗脸色苍白的说道:“倭船到了!”
苏驍正站在工事最前沿的礁石上。狂暴的海风將暗青色的飞鱼服下摆扯得笔直,猎猎作响,他人却像钉死在礁石上,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穿透翻涌的黑浪,死死锁住倭船队首那艘最为狰狞的巨舰,船首雕刻的恶鬼犄角在海浪中若隱若现,仿佛有了生命。
面对这黑云压城、恶兽窥伺的恐怖情景,苏驍嘴角却缓缓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他的话语带著一丝嘲讽:“呵,场面搞这么大,知道的说是倭寇来打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加坦杰厄爬出来了。”
“加,加坦杰厄?”身后的总旗和其他锦衣卫俱是一愣,这闻所未闻的名號带著一种奇异的荒诞感,让他们紧绷的神经都卡壳了一瞬。千户大人在这生死关头,到底在说什么?
苏驍没理会身后的错愕。他的眼里只有那越来越近的倭船阵列。“原来是客,还是打个招呼吧。”苏驍垂在身侧的右手一扬。
呛啷——!
绣春刀出鞘的龙吟,在这一刻竟盖过了风浪的咆哮!“小日子们,早上好啊!”苏驍怒吼道!
一道难以想像的巨大刀芒,自苏驍身前暴起!刀芒所过之处,翻腾的墨浪被无形的伟力强行排开,形成一道短暂而骇人的真空隧道,直指那船首恶鬼!
刀芒所过之处,海面不再是破碎的浪。整片海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深达数十丈的海床处,硬生生地向上撕裂、提起!滔天的巨浪被那磅礴无匹的刀意席捲、同化,瞬间凝聚成一道高达十数丈、横贯海天的恐怖水墙!这堵混合著纯粹毁灭意志与万钧海水的巨墙,发出令整个福州城都在震颤的咆哮,以推平山岳、碾碎星辰之势,朝著那十艘疾驰而来的黑色“柳叶”,悍然拍下!
倭船队首,那艘雕刻著恶鬼撞角的巨舰船头,鬼冢一郎如同礁石般矗立:“哼!雕虫小技,也敢在吾等面前卖弄!”
鏘!鏘!
他体內修炼多年的凶悍真气轰然爆发!腰间长短两柄太刀几乎在同一瞬间化作两道匹练般的寒光!长刀“鬼切”在前,短刀“影牙”在后,交叉成十字!鬼冢一郎身上的和服鼓盪,將毕生修为毫无保留地灌注於双刀之上!刀意嗡鸣,在他身前形成两道十字刀罡。
“不好!”甫一交锋,鬼冢一郎心头剧震,对方刀芒蕴含的恐怖力量远超预估,“还不够!服部、柳生快助我!”
“柳生流·大十字斩!”他的副手柳生仓介面容冷厉,手中太刀划出巨大的银白色十字剑气,精准地叠加在鬼冢的十字刀罡之上!
“忍刀术·鬼斩!”另一名副手服部隼人身材瘦削,手中奇形的忍刀刺入十字刀罡的中心,为其注入一股阴狠锐利的穿透之力!
三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凌厉霸道的寒光,撕裂空气,悍然迎上那碾压而来的湛青巨浪与其中蕴含的无匹刀意!
四股恐怖力量碰撞的核心点,空间仿佛瞬间塌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碗状”凹陷出现在海面上,周围的海水被狂暴的力量瞬间排开,巨大的衝击波朝著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整个倭寇船队如同遭遇了最狂暴的海啸,在剧烈起伏、扭曲的海面上疯狂顛簸、打转。更多的倭寇像下饺子一样被从甲板上震飞、甩出,惨叫著落入冰冷汹涌、如同沸水般翻滚的海水中。最靠近爆炸中心的三艘倭船,首当其衝。坚固的船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的木材断裂声。船身被那狂暴的衝击波拦腰掀起,高高拋离水面,破碎的木板、断裂的桅杆、残破的人体被拋洒向四面八方,隨即被下方汹涌回填的海水吞噬!
水雾散尽,海面一片狼藉,漂浮著破碎的船体残骸和挣扎的人影。然而,那艘狰狞的恶鬼撞角船,却如同浴血的凶兽,破开浑浊的浪涛,船头距离马尾港的土石工事,已不足百丈!船首的鬼冢一郎,气息略显急促,但那双面甲下的幽光,却燃烧著更加炽烈的凶暴与残忍。
“柳生!服部!”鬼冢一郎的声音嘶哑,“此人不可力敌!我来拖住他,你们立刻带领精锐,兵分两路,从『鬼见愁』两侧强行登陆!”
柳生仓介和服部隼人瞬间领会。柳生眼神一凝,沉声道:“明白!杀光岸上那些杂鱼锦衣卫,断他臂膀,再合围此人!”服部隼人则身影一晃,融入阴影,只留下阴冷的低语:“嘿,让他们尝尝忍者的手段!”
命令迅速传达。倭寇船队如同被惊散的狼群,在汹涌的海浪中艰难调整方向,在柳生和服部的带领下,兵分两路扑向“鬼见愁”险峻海岸线的左右两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