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真市仿佛一夜之间进入了某种诡异的静默期。
座谈会之后,督导组的检查依旧在按程序推进,但节奏似乎放缓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
赵永辉虽然依旧忙碌,但眉宇间那股焦躁不安明显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潜下来的专注。
周雨婷则更加低调,除了必要的工作匯报,几乎看不到她在公开场合发表什么看法,仿佛彻底將自己隱藏了起来。
市委大院里的梧桐树叶开始泛黄飘落,秋意渐浓。
这种表面的平静,却让江省各地市那些密切关注工真动態的领导们感到些许失望和更大的不安。
他们期待的激烈碰撞、你死我活的斗爭场面並没有持续上演,这种突如其来的“和谐”,反而更像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低压。
“李毅飞这是……怂了?被薛爱国副主任嚇住了?”有人私下猜测。
“不像,你看赵永辉的腰杆还挺著呢,督导组也没撤。”
“那这是唱的哪一出?以静制动?”
各种猜测在私底下流传,但谁也摸不清市委书记办公室里那位年轻书记的真实想法。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省委大院一號楼,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省委书记冷明沐的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並未完全拉上,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却驱不散室內的阴冷。
冷明沐很少在办公室里抽菸,但此刻,他指间却夹著一支燃烧了近半的香菸,菸灰颤巍巍地悬著,隨时可能掉落。
他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著翻涌的怒火。
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省长薛高宇和省委副书记钟鸣,更是如坐针毡。
薛高宇额头渗著细密的汗珠,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髮也有些散乱,眼神躲闪,不敢与冷明沐对视。
钟鸣则相对镇定一些,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紧抿的嘴唇透露著他內心的不平静。
“砰!” 冷明沐终於没能忍住,一巴掌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盖叮噹作响。
那积压已久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高宇同志!钟鸣同志!咱们三个搭班子,一起工作也有好些年头了吧?
我冷明沐自问对你们还算包容,很多事情,能沟通的沟通,能协调的协调,希望维护班子的团结,维护江省稳定发展的大局!”
冷明沐的声音洪亮,带著一种痛心疾首的失望:“可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眼里还有没有组织原则!还有没有一点大局观?”
薛高宇身子一颤,嘴唇囁嚅著想辩解什么:“冷书记,我……”
“你闭嘴!”冷明沐根本不给他机会,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过去,“薛高宇!你是不是还觉得是李毅飞坏了你的好事?
没有李毅飞,还有王毅飞、张毅飞!组织的任命,是你能妄加评议、心怀怨望的吗?
你这个省长是怎么当的?你的党性原则到哪里去了?
就盯著你工真市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盯著那些见不得光的关係网?”
冷明沐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手指几乎要点到薛高宇的鼻子上:“你以为你让你叔叔薛爱国去工真市搞那么一出,就能压住李毅飞?
就能让省委、让京城改变看法?
幼稚!愚蠢!你这是在火上浇油,是把你自己,把我们都架在火上烤!”
薛高宇被骂得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衬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明沐又转向钟鸣,语气稍缓,但失望之情更浓:“钟鸣同志!
你是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你的职责是协助我抓好党建,用好干部,维护好江省的政治生態!
可你呢?你的心思放在哪里?工真市出了问题,你想到的不是如何帮助市委解决问题,化解矛盾,而是想著如何借题发挥,如何从中攫取政治资本?
你的眼光是不是都放到上面去了,忘了脚下这片土地和肩上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