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一周里，贺晟烊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安静地坐着，他推掉了自身所有的工作待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卧室内，贺晟烊只要抬眸，就能够看到顾玉宁的照片，少年很腼腆地笑着，背对着阳光面对镜头，很青春的一张照片，越是看，贺晟烊就越是想哭。

五脏六腑都在抽痛，但贺晟烊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好像对此已经麻木了。

窗外。

猫猫睁着眼睛探头进来，轻轻一跃，便脚步轻盈地落在了屋内。

抬眸。

猫猫在这里看到了很多张两脚兽的照片，但它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两脚兽，脚步不断往前，猫猫朝贺晟烊身边走去，却只看到了一地的鲜红血液。

脚步退了退。

它不想沾染上这名人类的血，抬头，猫猫与沙发上的贺晟烊对视，通过他的呼吸，它能够确定，这名人类快要死了，可是为什么？

贺晟烊安静地倚靠在沙发上，五官优越，周身的绅士感被他维持的很好。

对于猫猫的疑问，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对顾玉宁的离世感到麻木。

人类的大脑总是会将令自身痛苦的事情快速遗忘。

就像贺晟烊刚开始得知顾玉宁死亡的消息一样，无数的痛苦被快速压抑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遗忘，让人恍惚的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疼。

可偶尔的一张照片、工作时恍惚跳跃在眼前的身影、以及很多曾经跟顾玉宁去过的地方，每每见到或是想到，都会让贺晟烊难受地喘不过来气。

从顾玉宁离世的那一刻起，贺晟烊就跟随少年一起坠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但他还活着，活在一个没有顾玉宁的世界上。

贺晟烊不想对痛苦麻木，也不想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于是在一个无人在意的午后，他用尽全力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皮开肉绽。

血液从血管里喷涌而出。

贺晟烊用了必死的力气割得腕。

却没有想到，在死之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一只鲜活的猫。

缓缓扯了扯嘴角，贺晟烊想要笑，可又怎么都笑不出来，他是幸运的，家世优越、天资聪颖、就连死的时候，上天都能给他找来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但如果他的幸运可以分一半给顾玉宁就好了。

这样，无人疼爱的少年下辈子应该就能过得好一点了吧……

不会幼年丧父，也不会年少时独自一人处理奶奶的后事，更不会刚刚十八岁，就被人逼得溺死在冰冷的河水中。

“喵。”你要死了。

橘猫认真地看着沙发上的人类，从他眼中读取了他的记忆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猫猫不是个普通的猫猫，它是猫猫神。

是可以喂养两脚兽的猫猫神，它很厉害，它的寿命也很长，可猫猫想，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喂养一只两脚兽了。

于是猫猫奔赴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一处很适合跟网友见面的地点。

猫猫走到那里总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这里绿水青山，初秋的微风吹过，漫山遍野都是稚嫩的小花，猫猫踩在小路上，一步步走向自己要去到的地方。

粗壮的大树底下。

一具骨架就这么映入它眼底，嗅了嗅，猫猫神确认他便是贺晟烊记忆中的楚亦了，脚步围绕着这里转了转，猫猫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叼了一块他的手骨，跑到很远的地方埋了起来。

猫猫什么都不知道。

它只知道自己喂养的两脚兽被刚才那个人类欺负过，于是它叼走了他曾经欺负两脚兽的那只手的一小块手骨，认认真真将其埋入地底。

像是在替顾玉宁报仇一样。

一个月、两个月……五个月。

橘猫重新回到顾玉宁溺水的那个河边待了很久，但它还是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于是想了想，猫猫神迈步，朝第一次遇到两脚兽的小镇上走去。

一步一步。

神也是会累的，可猫猫不会，因为它想带自己的两脚兽回家。

脚掌被沙砾磨破，血液浸染猫猫走过的每一条路，像是它用鲜血指引着顾玉宁回家一样。

小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