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人抓捕过无数次魔族，但从未像这次一样，准备了华丽舒适的马车。

不像是押送犯人，倒更像是护卫出游。

洛雪尽半躺在柔软的垫子上，虚弱地喘着气。

圣剑已经尽量与他隔开距离，不会让他太难受，也不会让他脱离掌控有逃跑的机会。

即使如此，神殿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是不忍心，又是给他添加毛毯，又是准备点心花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如同呵护着一块脆弱的珍贵宝石。

就这样，洛雪尽被“护送”着一路带回了神殿。

“失礼了。”护卫向前，在洛雪尽手腕上加上了镣铐，总算有了点对魔族该有的样子，然而紧接着护卫就毕恭毕敬地伸出手，磕磕巴巴道，“圣子大人，请、请……”

“……”

洛雪尽顺从地跟随着，进入祷告室，来到神像前。

地位最高的神父站在神像下，发出叹息，道：“现在，向神明大人跪下请罪。”

洛雪尽一言不发，屈膝跪了下去，长睫温顺地垂着，等待着审判。

神父嘹亮的声音响彻祷告室：“圣子圣洁之体已被魔族侵蚀，应降下神罚，赐予净化之刑！”

神父动用神力，开启了神像脚下的地砖，露出了一面的水池。池中圣水澄澈，平淡无波，似乎与平常的水无异。

洛雪尽却抿着苍白的嘴唇，肩头微颤，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怯意。

众人何时看过高尚的圣子这般可怜的样子过，皆是心生不忍。

这时祷告室的门被人撞开，打破了一室凝重的气氛。

“放开，我要见圣子大人！”

洛雪尽闻声回头，微怔：“埃尔德……”

金发蓝眸的埃尔德身为见习神官，并没有旁观看审的资格。他硬闯祷告室，显然是来救他的，但他本事再强也强不过多个护卫，还没走近就被压制在地，鼻梁上的眼镜滑落出去。

他神情愤怒不甘，不断地试图挣脱又被不断地按在地上，失去了平日里的风度。

洛雪尽想要站起来，但被人压住肩膀，推着送到池边。

神父沉声道：“圣子大人，我坚信您还没有完全被可憎的魔蒙蔽心智，只要经过三天三夜的圣水净化，在神的祝福与庇护下，您一定能成功战胜一切污秽，迎来新生，重新回归德尔克斯之神的怀抱。”

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从没有被魔侵蚀的人类能在圣水中挺过一天，更别说三天三夜的净化了，上古魔王也是遭受了圣水的重创才死在神的手中。

洛雪尽注视着身前的一池圣水，纯白的瞳孔震颤着恐惧。

神父一声令下后，洛雪尽手上的镣铐被人一拽，“噗通”一声，整个人跌入池中。

水花四溅，圣水眨眼间湿透圣袍，四面八方地侵袭了洛雪尽的全身，钻入了他的肌肤。

本像是死水的圣水一接触到他就像是活了过来，像是沼泽咕噜咕噜地冒泡沸腾，而洛雪尽也觉犹如被蒸煮般滚烫，尤其是被种下魅魔种子的腹部，被一根棍子搅动般地痛，似乎要硬生生从血肉中剥离出去。

这种痛并非浮于肉体，直达灵魂，深入骨髓，令人生不如死。

洛雪尽被逼出了魅魔的形态，羊角和尾巴冒出，牙齿咬破嘴唇，眼里流出的泪水汇入圣水中。

圣水池不深，但是他痛得连站立都做不到，手指刚攀上水池边缘，就不知道被谁毫不留情地抓开甩回去。

“不要……救救我……！”

他觉得自己痛得要死过去，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发出呼救。

“圣子大人！”

下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立马就被神父呵斥下令扣住。

“圣水净化不能打断，谁再闹事将被定为叛神之罪！！”

在洛雪尽快要坚持不住要向系统求救时，忽然一道强烈的光投下来，如有实质将他从水中托起，逃离了苦楚深渊。

一只带着神力的手轻轻按在他破开的嘴唇上，让他松开了贝齿，又转而抚向别处，最后停留在腹部淫纹处，让所有的痛都得到了解脱和救赎。

洛雪尽迷糊间听到了众人的惊呼喧哗。

但是更响的，是能直抵大脑的吟唱，多种醇厚又神圣的声音一齐流淌着来自上古的经诗，空灵飘渺却有着磅礴盛大的力量，让除被庇护的洛雪尽外所有人都抬不起头，不受控地跪地垂头，呈现臣服之态，慢一步的人瞬间就被如同烈日的金光灼烧了眼睛。

“神……”

“是神明大人！！”

神父颤抖着，额头死死地抵在冷硬的瓷砖上，此刻他的恐惧远远大于对于亲眼见神的惊喜。

这是神怒。

在神面前，所有人类不过蝼蚁，无一人能承受得住神的怒火。

“至高之神，请、请息怒，圣子成魔并非我等过错，请饶恕……啊，啊啊啊啊！！”

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神父的心脏，稍加用力就会使其爆裂而亡。

“愚昧。”从神的嘴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意，可怕的怒火卷袭着在场每一个人，声音入耳如同搅动着大脑神经令人痛苦，“有罪的是汝等。”

无人噤声，此时细微的嗡鸣声就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