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同学带着加了葡萄糖的水过来，江黎明完完全全地瘫在陈铉怀里，迟迟没应，反而一阵一阵地抽抽。陈铉觉得不对，低下头问：“怎么了？”

“右腿抽筋。”江黎明咬着牙齿，声音压抑，但还是让陈铉听清楚了。

“他腿抽筋了，我带他去那边坐一下。”陈铉半搂半扶地带江黎明去操场阶梯，后勤同学也跟了过去。江黎明一屁股坠在阶梯上，握成拳的手用力得发白，陈铉心疼地包住他的手，对后勤同学说：“水放着吧，我帮他拉一下腿，你看看能不能找来喷雾之类的，谢谢了。”

后勤同学走后，陈铉立刻在江黎明腿前蹲下，把江黎明暴力捶打自己小腿的拳头裹在手心里无意识地揉了揉：“别乱捶，会更痛的。”

他脱下江黎明一只鞋子，将江黎明的腿拉直了，握着他的前脚掌往身体掰，以此缓解江黎明的疼痛。后勤的同学很快带着喷雾过来，对着他小腿喷了几下，药物起效很快，江黎明说：“不痛了，谢谢。”

“没事就好。”后勤同学又匆匆地离开。

江黎明自己穿上鞋子，又穿回了校服外套。陈铉坐在他旁边，看他膝盖红红的，把自己的加绒外套盖在他腿上，又把带在身上的饮料拧开盖子递给他：“喝点水。”

江黎明安静地接过水，喝了几口，把瓶子递给他，“我跑了第几名？”

“第三名，后面好几个走路的，一走速度就提不上来了，还是你能扛。”陈铉看到江黎明的手关节都是红色的，“你手也放进去暖暖吧。”

江黎明低头看了眼膝盖上的外套，缓缓地把手也伸了进去。

陈铉心想：老婆真棒，嘴上说：“你真棒。”

语气很像幼儿园老师鼓励小孩子，江黎明低下头微微翘起嘴角，抬起脸又恢复了平常：“谢谢。”

话题似乎又断了，陈铉琢磨着如何为话题续杯，反倒是江黎明自己开了口：“你下午还有比赛吗？”

“对，下午还有400米接力。”陈铉还记得上次教室里的不欢而散，这次说话很是谨慎，但他看着江黎明清秀的侧脸，还是忍不住说：“你要给我加油。”

下午两点半后出了太阳，站在光下暖洋洋的，但阴凉处依旧湿寒入骨。五分钟后就是400米的接力赛，也是陈铉的最后一个比赛。因为是最有人气的比赛，班级营地连着草坪都站满了人。江黎明坐在第一排的阶梯，膝盖上放着相机，相机下垫着陈铉叠好的外套。

高二组的同学就位，比赛即将开始。第一次因为有人抢跑，所有人都被裁判叫了回去，场上登时充满紧张的氛围。

常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二次预备，大家多多少少有点犹豫和害怕，在枪声爆发的时候，只有陈铉他们班的选手立刻冲了出去，也因此领先于其他人。

第二棒顺利接上，虽然距离被拉近了一些，但依旧维持着第一名的速度。然而交棒的时候，第三棒的同学一时没拿稳，就在这短短几秒钟里，另外两个跑道的人直接超越了他们。第三棒同学立刻跟上，却依旧被甩在30米之后，难以靠近。

陈铉面色沉静，旁边跑道的人认识他，回过头对他喊道：“要被我们班捡便宜了。”

“先别装。”陈铉痞笑着喊了回去。

江黎明坐在阶梯上，举起相机去看远处已经在起点处准备的陈铉。陈铉身高腿长，全身绷紧时像一条蓄势待发的黑豹，侧脸在镜头里有几分冷硬。

“要交棒了，好紧张。”旁边有人小声道。

陈铉旁边的人已经出发，擦身而过带来的风吹起他额前几根碎发。直到第一名跑出20米余，他才开始起速预备接棒。在第三棒同学拼命伸手将棒挥去的那一刻，他手掌猛然攥住，便朝前面两道身影追去。他爆发的速度极快，像纪录片里抓住时机便飞扑出去的虎豹，被盯住的猎物唯有头也不回地逃命的份。

距离逐渐拉近到10米左右，陈铉弯道超车，直接抢到第一名。江黎明听到同学们的惊叹声，拿着相机的手也不禁一抖，胸腔里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他们班的人都从营地里站起来大声加油，甚至有不少人喊到破音，纵使冷淡如江黎明，也被这一刻的共同情绪带动，跟着站起身来，走出棚子。他没有跟着喊，可心脏却随着他心里默念的节奏跳动。

最后一个直道，二三名拉开了距离，而陈铉依然占据着优势。在陈铉飞过终点前的短暂的时间内，一切都像按下了放慢键，耳边沸腾的呼喊声像开水壶般尖锐到消失成锋芒一点，跑道上被风卷起的红色的颗粒跳起四散，被甩下的汗水砸落草地。江黎明的镜头里，陈铉像是要杀他一般朝他刺来，但再看第二眼，江黎明恍惚觉得陈铉冲过来是要抱住自己。

江黎明的胸腔震动得发疼，他知道这能够撼动整个躯体的、在他心中引发一场山洪的力量绝不是同学们震耳欲聋的呼喊和尖叫。

在陈铉果真冲过终点抱住他之前，江黎明本能地把相机举高，下一秒，他就被陈铉卷进怀里，冲击力太强，江黎明被他带动着退了几步便往后倒，陈铉托住他的脑袋，江黎明两只手举着相机没让摔在地上，但他下意识地闭上眼。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陈铉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看他，他一只手臂撑在地上，身体没有完全压住江黎明，但炽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窜，扑在江黎明脸上，立时将他的脸蒸得通红。

陈铉拉着江黎明站起身，所有人围上来夸赞，但陈铉并没有松开江黎明的手，就那么握着。江黎明的脸红红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没摔到吧？相机呢？”陈铉挨近江黎明的脸问。

“都没事。”江黎明看了一下他的眼睛，立刻又跳开了目光。

“那就好。”陈铉笑笑，用力握了握江黎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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