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了一会情绪，我抬起来找纸，白俞沉默着递给我。我撸了鼻涕，将眼泪擦了，起身看向了白俞。

“我还是自己去找兼职吧，”我很难不感到怨恨，“不麻烦你了。”他说要帮我，可实际上却将沈昱从我身边推开。

转身走了一步，手腕被拉住了。“外面下雨了，”白俞说，“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挣了下，他的手便脱开了。

朝着出站口走了几步，湿气变得明显起来，通向地面的楼梯上很快聚集起因雨势犹豫的行人。踏上台阶时，身后传来追近的脚步声，一把伞递到了我面前。

我静着没有动，片晌稳下情绪，扭头看他，“真的不用了，你别管我了。”

说完没等他回应，我绕开他的手，快步跑上楼梯冲进了雨幕中。身体被淋透的那一刻，我有种自暴自弃的快感。街景模糊地掠过眼角，湿气喘进肺中，再呛咳地吐出。跑到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花坛边，面朝水雾蒙蒙的街道，发热的眼眶被雨水一遍遍敷凉。

我该感谢这场雨。雨是失败者的体面，让狼狈都变得理所当然。

雨比想象中停得快，阴云也散去了。在花坛边放空到身上半干不干，没有太多颓废的奢侈，我终于还是拖着身体起身，四处转着去寻找兼职。

所谓否极泰来，就是人走霉运道极点的时候，再稍微坚持一下，就会有好事发生。在被彩虹搭路的街角，我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兼职，成为了一间奶茶店的店员。

店长是位可爱干练的妹子，跟着她学习了一下午，到晚上时已可以帮忙接单。忙起来的感觉很好，大脑被蜂拥的奶茶单塞满，再没胡思乱想的空间。

天色逐渐暗下，工作完成时，忽觉饥肠辘辘。拿出手机想查看时间，却看见一条信息。【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好。可以见一面吗，我想当面向你道歉。】

也许是被工作和饥饿耗尽了情绪，看见这条信息时，我比想象中平静。【我正要去吃饭，】我回他，【你要一起就过来吧。】

炒面摆上桌时，一道身影在街边摊落了座。白俞穿着同样的衣服，眼眶微红，状态看起来不比我好。“谢谢你，”白俞轻声道，“还愿意见我。”

我将口中的炒面咽下，感觉胳膊没什么力气，吃个面都觉得累。“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吃完我该回去了。”

“好。”

白俞声音很轻，将买的奶茶放在桌上，插上吸管微微推给我。我没管他地继续吃，吃了两口听见他低道：“沈昱说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是父亲背着我动了手脚。我没有解释，因为他没有来问我。比起我跟他的友情，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事到如今会来问我，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

白俞说到这里停住了，静默了会，很轻地说：“这样边界模糊的温柔，很容易让人沦陷吧。”

口中的炒面有些噎得慌。我费力吞下去，喝了口水道：“你想说什么？”

“他只是习惯了给予，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一片黄叶落在桌面上，被白俞轻轻扫去了，“他关照过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不要求回报，也不计较得失，因为这些对他来说就像在路边喂了一只野猫，无关痛痒。”

“......”我无法否认白俞的话，只觉嘴里的炒面越发没有滋味，脑袋也昏昏沉沉。他难道是专程过来给我难堪的吗？

白俞沉默了会，拉起袖口，将手腕暴露而出，“人和人之间不管是什么感情，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会痛的，因为在乎。”他手腕内侧有用刀片划过的伤痕，一道连着一道，在皮肤上留下了褪不去的痕迹。

秋风打着旋吹过，黄叶簇在脚边，边缘割着脚踝的皮肤，似刃微涩。

“我不知道谁能让沈昱疼，”白俞抬眸看我，黑眸很深地望进我眼里，他轻轻说，“但那个人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手指触上那些起伏的伤疤，我听见自己放轻的声音：“……怎么回事？”

白俞拉下袖口，把手收了回去，垂着眼轻道：“我可能比自己想象得更在乎一些，过去是他，现在是你。”

我吞咽了下，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喜欢沈昱很正常，但不要像我一样陷得太深。”白俞抬起眼，眼睛在路灯下像琥珀温亮，“我会继续帮你调查过去的事，如果有一天一切都搞清楚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看看我。比起沈昱，我会是更好的选择。”

吃过饭后，白俞开车送我回了家。不经常走车的巷子深夜进辆车，估计扰了不少民。我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告别对他道：“最近发生太多事了，我需要点时间。”

白俞手扶着方向盘，很轻地“嗯”了声，说：“我明白。”

我不确定他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片刻，点头道：“那我走了，你快点开走吧。”

手放在车把上，拉开时听见他又道：“明天，我能去找你吗，一会就好，不说你不想听的。”

看来他没明白。“我们先不要见面了。”我下了车，“调查的事也先放放吧，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把门关上后，我稍微松了口气。走进家属院后，听见了车辆离开的声音。还好他能听进去话，没有继续逗留扰民。不愿再去想这些，走至熟悉的单元楼，抬头望向那间窗台，压了一天的身影只一下便将脑海占得满当。

手机没有信息，家里也没有亮灯，沈昱也许已经睡了。白俞的告诫我听懂了，也不想再有期待，但要一下变得刀枪不入也有点困难。

我这么晚没回家，他没有一点担心吗——还是会有这种不该有的委屈。

其实沈昱给了我钥匙，也给了我手机，有事情打电话，没事情自己开门回家，这次跟上次情况不同，他的确没必要担心。我也没给他发信息，凭什么要求他主动给我发信息。

上楼开了门，家里静得没有声息。放轻动作进门，我在厨房简单洗漱了一下，踮着脚走进卧室，在床上找见了那道已经睡下的身影。床上我的枕头还放在一旁，挨着另一枕头，没有被收走。轻轻走过去，将枕头拿起，抱进了怀里。起身时，背对着我的沈昱似是轻微动了下。呼吸瞬间静住，我不知他是否醒了，盯着等了几秒，他没有转过身来，似乎只是被惊扰了一下睡眠。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懈，我没有再打扰他，带着枕头离开卧室。将枕头放在沙发上，我胳膊掩嘴打个喷嚏，盖上毯子酝酿起睡意，临睡着前最后一秒的思绪是：明天起来他会问我吗，为什么没在床上睡？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