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一见钟情的概率是0.0047％。

杨岸舟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说法，当时他嗤之以鼻，觉得这是被随手编造来哄骗世人的，现在他却在比较这个数字和光脑出现故障的概率哪一个更高，从他看到光脑里今天下午两点去联邦生育署配对的通知开始，然后以“还是光脑出错的概率高”的结论结束。

否则他这个beta怎么会收到强制配对的通知。

杨岸舟生活在一个生育率奇低的时代，为了保证联邦的生育率和优生率，政府今年年初通过了《强制匹配条令第一版》，规定所有成年的alpha和Omega都必须被记录在生育系统中，联邦光脑会为每个样本匹配信息素适配度最高的对象，民间说法是“命定之番”。然后在最佳生育周期前一个月通知每对命定之番前往联邦的生育署见面，结成生育伴侣，两人档案被移交到优生办公室，持续追踪生育情况。保证生下一胎后便可以自由恋爱结婚，虽然几乎没人再更换伴侣。

命定之番意味着两人的信息素契合度至少达到了87％，并且孕育优质后代的几率大大增加。

“最合适的时机，你知道是什么时机吗？就是猪上屠宰场的那天，如果你是人，就不能缩头当猪。”杨岸舟的Omega好友曹曦月这样对杨岸舟说，然后走进反对强制配对条令的游行队伍中。杨岸舟很同意，但作为beta的他这辈子不会进屠宰场。

杨岸舟没有理会那条通知，而是坐上了滨海市郊方向的客车，终点是滨海监狱。

从滨海监狱出来已经是下午，从狱警那里拿回自己的光脑，杨岸舟才发现有十几条来自生育署的信息，甚至有几个电话，陌生号码，还有一条医院来的信息，让他来一趟医院，不管多晚。他微微皱眉，感觉很怪，但正好车来了，他便收起光脑坐上了车。

生育署办公室

明显的低气压，工作人员腰已经有点麻了，但他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一动不敢动，希望对面那位alpha不要发难于他。今天来配对的alpha青年肩宽腿长，五官深邃，气场十足，一位俊秀且优质的alpha，但此刻浑身散发着绝对的低气压。

毕竟他已经等了两个小时，配对对象还没有出现。新招的秘书还没开始上班，他忙得脚不沾地，接到生育署的通知后，把下午的会推了赶过来的，结果来了和工作人员大眼瞪小眼。想到被打乱的工作安排，宋承烨头更大了。

“档案。”

工作人员愣了下：“啊？”

“那个和我配对的Omega，他的档案。”宋承烨皱着眉，俊秀的五官也压抑不住他的怒气。

“但是，但是按照规定，双面要先见面，才能交换档案。抱歉，我……我不能给您，不合规定。”工作人员僵硬地开口，在alpha冷冰冰的眼神中艰难地声明了规定。这条规定也算是为了保护双方的隐私，如果其中一方在见面后不愿意配对，那么可以签署声明放弃进入生育配对环节，虽然形同虚设：几乎没人能抵抗87％的信息素适配度。

他事先浏览过双方的档案。眼前这位的档案很多地方都是空白，尤其父母那栏，两个斜杠。说明青年的父母其中一位至少是副国级，“宋承烨”，据他所知联邦里那几位都不姓宋，想来是为了防止刺杀绑架之类的安排的假名字。

另外，跟这位配对的，并不是Omega啊。刚拿到档案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和上面反复确认过，确实是一位beta。只是眼下他秉持多说多错的原则，只强调规定。

事实上如果这位alpha再坚持一下，工作人员就会立刻把档案给他，去他的规定，在那样的压力下很少有人还记得规定。但他梗着脖子说完后，面前的alpha便不再坚持，冷着一张俊脸继续等待，冤有头债有主，把他晾在这的又不是眼前的工作人员。

医院

杨岸舟从滨海监狱赶过来时医院已经下班，但当时给他体检的医生却还在门口等他，这让他感到不安：就算是绝症也不会在下班后还有医生专门等待吧。

他只是做一个常规的入职体检啊，这种不安在他看到办公室里一众医生后达到了顶峰。

为首的老太太笑眯眯地招呼他坐，杨岸舟僵硬地坐下，听着专家给他分析自己的体检报告，努力地去理解这个老太太给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但谁能告诉他什么叫“虽然你是beta，但你的血液中检测出了类信息素，并且很有可能会在信息素库中匹配到和你适配度超过87％的对象。”

“发情期”、“类信息素”、“信息素库”，这些以前只出现在课本和新闻中的名词在他耳边炸开，杨岸舟脑子一片空白。“那我，那我和Omega的区别是什么？”半晌，杨岸舟终于找回一点理智。

专家和蔼地笑笑，虽然这在杨岸舟眼里算得上惊悚，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开口：“从我们目前的研究来看，只有极少数高质量的alpha和Omega能够感受到你的类信息素，我们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不可思议，但我们反复确认过，不会有错。你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先例。另外，你应该并不会像Omega一样有稳定的发情期，你的情况比较好，我们这有几位接受治疗的beta，他们的类信息素某种程度上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但毕竟样本太少了，成因和解决办法我们还在研究。”

“所以，”杨岸舟开口，声音发紧，他拿出光脑，把上面的信息给对方看，“这是真的？”

专家眯起眼看了看光脑上的内容，说道：“是的，这时间已经过了。生育署这方面权限比较高，你这种情况肯定是先报给上面进行复查，确认后才把结果发给医院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你的适配对象了。小伙子，我知道你可能短时间接受不了，但是往好处想，不是所有beta都会有一个高质量对象的。”

医生的话是事实，虽然Beta数量多，但就像努力和天赋的关系，帮助联邦实现突破性进展的大多还是Alpha，与Alpha配对的则是纤弱美丽的Omega，两者数量虽然少，但前者由于信息素的优势，大多处于上层阶级，后者则是生育资源和维持Alpha稳定的关键。其中优质的Alpha和Omega更是珍宝中的珍宝，他们由于祖祖辈辈的积累与传承，到现在大多已经是底蕴深厚的商业巨擘或政界名流。在强制配对的条令出台之初来自这些家族的阻挠一点也不少，信息素的适配度高不代表家族利益最大化。祖祖辈辈完成的原始积累，谁甘心一个nobody来分一杯羹。但据说生育署主任出马，一家家去游说，不知道具体达成了什么条件还是用了什么手段，这些家族又纷纷转向，表明了支持立场。媒体曾施压要求公开资料，但无疾而终。条令通过后Omega地位进一步提高，零零碎碎关于保护Omega的政策出台了不少，最终指向都是保护生育资源。但这些纷纷扰扰都和Beta无关，条令公投也只对Alpha和Omega开放，毕竟Beta不产生信息素但人数众多，能对公投结果产生决定性影响，为排除杂音联邦只好将Beta排除在外。

杨岸舟彻底呆住，他，杨岸舟，二十四岁，刚刚毕业找到工作迈入新阶段，世界的画卷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世界，但他终于要走进真实，既兴奋又紧张。

但是，但是他要的不是这种展开啊！

大概他大受打击的样子实在有点可怜，为首的老太太只说会再联系他，交换了联系方式，说以后有时间再聊，叮嘱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给他做体检的医生也是beta，刚才一直默默做背景板，听到类信息素的时候心头一跳，不禁将目光投向这个beta青年。青年清秀修长，在大众审美里虽然和Alpha和Omega没法比，但在beta中属于帅气的长相。此刻青年失魂落魄，显然消化不了自己也会发情的消息。

她代入了一下自己，确实难以接受。而且命定之番，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医生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两年了，beta虽然也有腺体，但感受不到信息素，和男朋友在一起也是细水长流水到渠成，目前感情稳固。她难以想象自己会突然不可自拔地爱上刚见一面的人，像新闻里描述的那样。

专家和上级医生走后医生坐到了杨岸舟身边，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你也觉得，命定之番是好事吗？”还是杨岸舟先开口了。

“说实话。”医生斟酌着开口：“我没什么想法，毕竟我们beta也没有这种东西。突然发生这种事，我理解你，要是我，我也接受不了。但生活总得继续啊。”

“是啊，生活总得继续。而且，命定之番，是诅咒啊。”杨岸舟轻飘飘地开口。

医生看着杨岸舟离开的身影，她不明白这个青年为什么会在谈到命定之番的时候会有如此复杂情绪，只觉得对方好像十分悲伤。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