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哈特打开另外一侧的门,门后是一间更衣室,旁边的衣柜里挂着大小略微有点区别的贴身四角裤。安德罗米亚有点迟疑,至少她认为的实验服应该是十分宽大的袍子,或者像病服那样的白睡衣。
“你说的服饰,就是这个?”她指向穿上之后等于只穿了内裤的所谓服饰,“上次的等级评定并没有要求我换衣服。”
“第一次的等级评定并不严谨。等您更换好服饰后,身上还会连接许多仪器以求最精确的结果,请谅解。”
既然拉哈特都说到了这份上,安德也没什么可问的,直接进去挑了件适合的穿上,所幸实验室内的温度并不会让她觉得冷。研究员将安德带到准备室,让她先坐下。而拉哈特则换了副看上去像是橡胶材质的手套,弯腰在雄虫身上抹了些触感冰凉的粘稠胶体。
“这是什么?”
一开始被触碰的时候身体还会生理性地颤抖一下,但两三次后就逐渐习惯了。即便面对雄虫裸身,拉哈特也如同机器一般手中动作毫无停顿。他弯着腰,抽空回答:“一种介质。”
还没等安德继续问,拉哈特就先一步站起来,换上新的手套,打开更里面的门。安德能从大面的玻璃中看到对面的情况,一个封闭的,有很多线的小房间。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张没有椅背的圆凳,她本能地知道那是自己等会儿要待的地方。
果然,拉哈特在操作台上按下按钮,关闭的门就自动打开了。他先等在门口大约三秒,没有听到动静,于是转过头。那双薄荷色的冷淡眼神里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还不进去’,他偏了偏视线,仿佛是记起了斐礼的叮嘱,才开口道:“请入内。”
“然后?”安德歪头,“我需要做什么?”
雄子提问后,拉哈特方才回答:“贴上贴片后,我会在外面提示您释放信息素,您按照指示做就可以。整个过程不会很长,大约十五到二十分钟不等。”
“做完这些就结束了?那其实很快啊,这么说来我当天就能回去了吧。”安德罗米亚慢慢走进去,坐到椅子上,“这样的话也没必要让管家去学规矩。”
拉哈特拿起散落的线,将带有圆片的那一头一个个贴到安德的身上。她一低头,就能看到研究员的发旋。
“二次评定结束之后,还有很多身体检测,就像李努维冕下正在接受的一样。”拉哈特一边忙于手中的贴片一边回答雄虫的疑问,如果不是带着口罩,或许呼吸的热气就要碰到雄虫裸露的皮肤上了,“这次结束后,每五年需要来中央星接受一次检查。当您的年龄到一百二十岁时,频率会增长至每三年一次。”
安德没话说了。
她安静地等待拉哈特弄完,而后者也仿佛觉得不说话的雄虫更好伺候,手上动作都快了不少。
这位研究员回到操作台上后就关闭了自动门,玻璃也从双向变成了单向。
“请释放出您觉得微弱的信息素,并保持三分钟。”
拉哈特纳利冰砾般的声音通过广播回荡在室内,安德听从指示释放了一些。时限到了之后,他的声音又响起,并要求再将信息素浓度提高一个等级,然后继续保持三分钟。就这样反复进行了很多次,直到他说:“请将信息素释放到极限之上,并尽可能维持下去。”
极限之上?
安德罗米亚闭上了眼睛,让思绪沉浸到黑暗之中。
身体的极限往往不会在有意识的时候突破,想要达到极限之上,她就要让意识潜入精神海洋。她的信息素是花香,所以她的精神海洋是花之海。无数的花瓣在地上、在空中盘旋,花丛簇拥着她一个人,风带走香味,也带来香味。
但她不是万花从中更绚丽的那朵,她是藏在花丛之中的虫。
她是虫……她是……
螳螂。
仪器正在发出警报。
封闭室内的雄虫赤裸的身体上浮现出坚硬且巨大的甲壳,她从椅子上摔倒,由手脚出伸出的三对足部支撑起她已不再像人的身躯。薄薄的蝉翼从背部甲壳上脱出,点点浅红从边缘晕染着白壳。
所有线都强制脱落,它的身躯即将占据整个封闭室并且还在不断生长。无声而静默的过程加剧了场景的诡异,可对于雌虫而言,这种诡异却是致命的吸引力。
有几根线被扯断。原本在房间中央的凳子被可怜地挤到墙壁边缘,在甲壳与墙壁越来越小的缝隙间被碾压成扭曲的废铁。嘎吱刺耳的声音传回控制室,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幕的研究员终于回过神,他惊觉再不停止虫化进程,雄虫将会被狭小的空间挤扁。但事情并没发展到那种地步,安德罗米亚长到离撑满封闭室还差几厘米时停下了。
两颗复眼间的触角轻轻颤抖,信息素的浓度一下子攀升一大截。相比身躯而言稍显娇小的脑袋往单向玻璃那里偏了一下,一墙之隔的操作室内,拉哈特纳利仿佛也闻到了那股浓厚到难以承受的花香。
呼吸顿时一滞,他忍住繁杂的念头,艰难地开启广播说道:“殿下、请您停止释放……信息素。评定、结束了。”
拉哈特纳利并没期待虫化的安德罗米亚还留有理智,可她竟然好像真的听懂了他的指示,虫化的躯体在粉色的烟雾中渐渐缩小,慢慢变成人类的样子。安德罗米亚侧躺在封闭室的地板上,实验服已经被虫化挤破,扎好的辫子也散开。
体征的各项标准都恢复成了正常状态,但雄虫却昏迷了过去。拉哈特无法第一时间将小殿下带出来,封闭室内还需要三十秒才能将刚才超浓度的信息素替换干净。
理论上,他应该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他的老师斐礼。
可不知为什么,等到自己将赤身裸体的雄虫抱到休息室,并有些困难地给雄虫穿好衣服之后,拉哈特都没有这么做。安置完仍然在昏睡状态的安德罗米亚,他立刻回操作室调出刚才记录的数据和录像。
冷淡的眼神中逐渐翻涌出难掩的狂热。
“太不可思议了……”
他像是忘了如何使用操作台,只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那些宛如伪造的数据,好似它们是世上最美丽、最令人目不转睛的景色。
一觉睡饱了起来的安德罗米亚伸个懒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她的大脑宕机一秒,随即回想起断片前发生的事。
她记得自己沉入了精神花海,然后……?
“安德小殿下,您清醒了。”
休息室和操作室的门没有关,拉哈特很容易就能看见这边的情况。他几乎立刻就大步赶过来,单膝跪下询问情况:“您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情吗?”
“唔。”安德闻言努力回忆了一番,“说是要让信息素升到极限之上,然后我就照做了。之后……记得不太清楚,但我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些变化,封闭室看起来变小了很多。”
拉哈特猜到了虫化的安德罗米亚没有意识,没有失望,只将被她遗忘的事实道出:“小殿下,您刚才完全虫化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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