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蝉噪犹盛,永都城西山之上遍生花木,且有佛寺供奉香火,人流如织常年不绝。山下亦是风景奇丽开阔之地,每逢初一、十五的庙会更是人头攒动,热闹喧嚣。
这天午后,肖府的马车载着肖府东家和侍从水七,另有赶车的车夫一共三人,来至西山脚下。车马在一株枝叶茂盛,花开灿烂的木兰旁停驻,而后便自内中下来两人。
肖千朔在车夫的扶助下下得车来,随后解下腰间绣荷包,回身递予跟上的思圆。
肖千朔:这里有些银钱,七儿你拿去使,若是不够再来问我取罢。
杜思圆:这……
她双手接住那只绣工精细的荷包,再抬首只见千朔已飘然远去。
“东……东家!戴上帽子……”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庙会喧闹的街上,这边一路摆的是各种糕饼茶点;那面凉棚下卖的则是各色物什,大把的糖豆,时令的果子,草编的蚂蚱还有那泥塑的娃儿。街角一处搭起高台听不清唱的是甚,台下众人却围了一层又一层。
思圆又至西京赶上这庙会,跟着千朔一路走马观花甚为稀奇,左顾右盼可是忙得很。众家商贾见着这二人打扮,想知是富贵人家出来游玩的,不待他们来至跟前便卖力吆喝。不过眼看二人瞧了一家又一家,逛完一摊又一摊却是无动于衷,一毛不拔,不由泄气。
杜思圆:东家可是要上山?
她望着自西山上下来的人潮,汹涌而至,不由得相询身侧的千朔。
肖千朔:山中有一西山寺,听说诚心祈求必得所应,七儿要去?
千朔略一思索不答反问。
杜思圆:我……哎哟!
思圆刚欲作答还没我出个所以来,便觉有人撞将过来,垂首察看原来是一鹅黄衣裙的小丫头,约摸十四五岁的光景,正坐在她脚边。
杜思圆:可是撞到了哪里,妹妹快些起来。
她见此情形连忙伸手来扶,扶起一看原是一眉目清秀的小丫头,观其衣着大概是哪家小姐的侍女。
丫头:啊……多谢这位哥哥,不妨事。不知哥哥府上哪里,奴家与小姐走散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低头掩面细声说来,只偷着抬眼去瞧边上的千朔,俞看嘛那面上俞是片片嫣红。
杜思圆:原来如此,不知妹妹家住何处?我们居处在永都城福安街,若是相近可送妹妹一程……
思圆不疑有他和盘托出。
丫头:奴家小姐宅邸亦是在福安街上,敢问哥哥是哪个府上的?
杜思圆:这般巧,就是那……呀!
她尚未言罢便觉臂上传来一阵钝痛,继而转头怒瞪身侧的始作俑者。思圆看着千朔一副抬头望天,与我何干的模样,不禁在心中谤道:东家你好端端的掐我做甚?!
肖千朔:七儿我累了,快些走罢!
不待思圆答应又是一把拽过斯人钻进了纷扰的人潮当中。
要说常仲让千朔戴上纱帽出门,原也是因为他模样生得实在好,怕招惹是非,哪里是嘴上那套说辞。可思圆不明白其中内情,轻易就被千朔推脱了去,现下可不是自食其果了。
她跟随肖府东家找寻歇脚之处,一路上被各家的丫鬟侍女“误”撞了七八回,无名路人踩了十多下;还有那摸衣角扯袖口的,可谓是男女老少齐上阵,混水摸鱼捡个漏啊!这下要问了,怎的事情都被你杜思圆遇上了,千朔他怎么就片叶不沾身啊?
要说这主仆二人嘛原是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可千朔那是神清目明啊,思圆观景他看人,远远瞧见哪家的小姐丫头们便自觉往思圆身后躲;来至面前了闪躲不及的就伸手把个思圆推出去;还有好些个贼眉鼠眼,眼神不对或是不好使的,那就是一边躲来一手推,总而言之嘛该谁谁倒霉!
这会儿思圆正自弯腰去捡被踩掉的布履,忽觉一阵香风从面前拂过,再抬首但见一方素色丝帕落于身前不远处,失主却是浑若无觉渐行渐远。
“这……这位小姐,等……”
思圆急忙提上鞋还要去抓那方巾帕时,不防一旁又有人来踩,且踩实了就不抬腿。
杜思圆:……我、小的不会说的……
她两眼泪汪汪地讨饶道,不待细思也晓得是谁踩她脚。
肖千朔:……不可说亦不许捡。
千朔侧首微微笑道,心底暗忖七儿你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杜思圆:是,小的记下了。
思圆此刻那实在是无语凝噎,他们踩我也还罢了,怎的东家您也来掺一脚?
千朔见思圆点头答应,即心满意足地抬脚往一边的茶摊走去,掸了掸衣袖也不甚讲究位置,落座于摊子门口。抬头瞧着跟上的思圆一身狼狈,模样煞是凄惨不由莞尔。
茶摊内里亦坐着不少茶客,二人坐下吃茶看景自不必说,不过吃来吃去除了茶便是水。思圆招来店家一问方知吃食早就告罄了。
杜思圆:如此这茶水该付多少银钱?
她寻思既无吃食便将茶资一并先付了,说着伸手取出怀中揣着的绣荷包。
伙计:这……给三文钱即可,真是扰了二位的兴致,不想今日人来得实在多,未曾备下许多茶点……
店伙计连声作歉并解释道。
杜思圆:无妨,小哥拿去罢。
她自荷包内抖出一小块银锭,递予小伙计。
伙计:客人可有铜钱?
杜思圆:……无有铜钱……
思圆又伸手探了探,似乎俱是银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