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凯旋次年春，祁阳王反，京城大乱。

时年三月，将军莫凛勤王护驾，祁阳王府满门伏诛，祸止。

将军府

莫夫人许多日不曾见得亲子，乌发也添了几分斑白，本是护驾有功的将军府，如今竟有萧瑟颓唐气在。

是了，护驾有功的是另立府邸的莫小将军，与她们将军府有何干系。

莫凛归府时京城沿道堵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只望一睹少将军风采，也让自家孩儿沾一沾喜气，似莫凛这般年少有为，光耀门楣的好。

可那少将军老娘，却不见欢喜，她枯坐主堂，待到莫凛独自拜会，母子相望时才，堪堪冷笑出声来。

“我儿好谋划。”

“母亲过奖。”莫凛答是自谦，可那语气与神态，分明是坦然受之。

“连你亲娘都算计了进去！”莫母终是再维持不住母慈子孝的荒唐，颤颤巍巍指向莫凛道：“你早知今日……诱我将那贱婢母子摘了个干干净净！”

莫凛噙着浅浅笑意，也不与她闹，只听母亲继续发怒。

莫夫人以将军府助力之诺换来祁安之母子身契，使得二人与祁阳王府断清了干系，又哪知，她这好儿子，也不过拿她当枪使罢了。

“母亲，事已至此，您不妨告诉儿子，安之在哪儿。”莫凛拱手朝她拜了拜，道：“往后我与安之和乐，只要您莫为难他，自是颐享天年之乐。”

“真真是为娘的好儿子。”莫夫人扶住额，莫凛哪是与她商量，不过是明晃晃的威胁罢了，她若肯服软，他便还是她的好儿子，她若不肯接纳那贱婢的儿子，他便此生不归将军府。

“有你这么个儿子……被你这般孽障盯上，也不知是我可怜，还是那祁安之可悲！”莫夫人气而拂袖，莫凛拱手告拜，他只笑道：“娘亲千万珍重，往后我与安之，还要好好孝顺娘亲的。”

————

祁安之母子在一处小镇安了家，祁安之如愿做了个教书先生，娘亲在家做些针线活计，虽说挣的不多，但日子也算清贫安乐。

镇子不大，消息闭塞也不如何繁华，好在邻里和善，他们母子虽是外来人，镇民们待他们仍是极好的。

尤其是对祁安之这俊秀又尚未议亲的教书先生，说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

可祁安之不愿，宁渝便也随他去了。

“孩儿这残破身子，哪能给得了姑娘安好。”说这话时祁安之的手在抖，又被宁渝紧紧握住。

“安之，你与为娘说，何人这般告予你的？”宁渝拧紧了眉头，她打小教导祁安之，他与常人无异，至多是多了些钟灵毓秀，她的孩儿如今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没人，娘，只是孩儿自觉不配，不好耽搁姑娘家前程。”祁安之缓慢抽出手，一些情至深浓时莫凛与他的耳边絮语充斥脑中，叫他半点不敢肖想女儿家。

他想，莫凛一些话确实说对了，他确实给不了女子幸福，指不定别人还要觉得他是什么怪物。

只此潦草一生，也是极好的。

“娘……孩儿不想成亲。”祁安之摇了摇头，深藏眸底的思绪，让宁渝只触一眼亦痛，她讷讷半晌，忽而深吸口气叹道：“好，只要安之过得好，自觉适宜，娘就放心了。”

成不成家，立不立业，都不重要，她的荣华，前半生享够了，往后只要她的安之高兴，做娘的就高兴。

那日祁安之自伤的伤口已然好了大半，如今只剩浅浅伤痕落在腹上，时时提醒着他高攀的下场。

而消息闭塞的乡镇，京城大乱又平定的消息传来时，已是六月季暑。

在学堂教书的祁安之闻讯时，多了几分后怕，听说祁阳王府满门抄斩，那当初，他若是迟疑片刻，是否如今也已尸首分离。

可如今，祁阳王府既没，他也离了将军府，是否，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

同此时，十里官道外，一黑衣男子打马过道，其俊逸放肆之态，世无其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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