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旸昨晚没能抢到送喻绫川回寝外加照顾对方的资格,忍了。谢清岑就住在小喻的隔壁,而且照顾起人来确实比他细致周到,忍一忍也算不得什么。
他在苦藿林瞪着眼熬了一宿,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到莺月花町想看看小喻的情况,又得知对方一早就跑去紫蓟湖畔找容斥了。他被容斥借伤骗炮的把戏气到跳脚,很想去给对方补上几刀,但想了想又忍了。小喻和容斥从小认识,虽然只能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但怎么说也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忍一忍……应当也算不得什么。
没关系,他知道小喻心里肯定是有他的。来见他是爱他,不见他也是爱他。他肯定是怕自己因为打了容斥的事儿惹上一身腥,所以才替他过去看看,以至于被那个姓容的骚货顺势骗上了床。
唉,喻宝真是个小傻瓜。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向小喻揭穿容斥的阴谋诡计,万万不可再让他上这一个个绿茶吊的当了。
来自极北的寒潮长驱直下,轻而易举地席卷了中部广袤的平原。气温一夜之内暴跌了十几度,还没到十月中旬便接近了冰点。在某个格外寒冷的早晨,校方宣布了一个新消息:来自颐山公学的交换生团队将在三日后抵达圣十字公学,校方会在这周的周五晚上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舞会。
这个消息让学生们纷纷从冬眠里苏醒了过来。颐山公学,那可是东部大陆最有名的公学之一,一向以超群的预言水平闻名于世……呃,虽然大部分学生并不关心这个,他们更关心颐山公学一比一的男女比。
时间一天一天溜掉。这几天里温度一直断断续续地往下跌,时不时跌到零度以下。紫蓟湖的秋冬两季向来多雨,密集的雨水不时地飘成细雪,又在落地之前飞快融化。圣十字公学内的植物大多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很快在寒潮的侵袭下泛黄枯萎,只有苦藿林依旧枝繁叶茂、四季常青,在夹杂着冰粒子的霜风里抖掉一层层揉碎了的雪花。
容斥的伤已经好全了。重生前的他便已有了接近半神的境界,除非他自己想死,别人就算把他大卸八块也杀不了他。喻绫川不懂这一茬,惴惴不安地往紫蓟湖畔跑了好几回,回回被按在床上/窗边/花房里猛日,回回不长记性,今个被日哭了明个还来——很难不说他就是为了被日才过去的。
周旸抓住喻绫川和容斥打炮的间隙跟他见了一面,主动请缨带着对方去校外玩儿。这段时间为着交换生的缘故,圣十字公学进行了短期的开放,校内外人员可以随意进出。于是周旸带着喻绫川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吃遍了附近美食街上的小吃,还变成黑狼背着人绕着紫蓟湖跑了半圈——然后次日喻绫川就喜提了打喷嚏和流鼻涕,以及容斥为其数日的数落。
十月的秋风打着卷儿吹过大地,将扫在一起的枯枝败叶吹得凌乱不堪,提醒着所有人秋天的到来。
谢清岑站在他们身后,看喻绫川从周旸身上下来,又被对方摁在莺月花町里的某棵树上深吻,最后缠缠绵绵地分别。细雪从苍青色的天空上落下来,在他肩上堆下一层又一层白煞煞的灰。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三日后的这个下午,颐山公学的交换生们终于从遥远的东海岸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抵达了圣十字公学。他们一共二十四人,有十四名女生和十名男生,暂住进了空置房间最多的莺月花町,并同莺月花町的学生们一起上课。
喻绫川直到早上上课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走到了哪个剧情点。这段剧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主要讲的是男主跟颐山公学里的某位大佬先打架后交好最后缔结盟约共同对抗反派的事儿。唯一跟他略有关联的地方就是欢迎舞会,他在舞会前主动跑去邀请此大佬跳舞,结果不幸被拒,以此衬托出对方生人勿近的性格。
前世这个剧情点喻绫川过得很顺,什么岔子也没出——舞会开始前他象征性地问了问那位哥要不要跳,哥说不会,于是便不了了之。但是鉴于这一世变数极多,喻绫川也拿不太准对方会作何反应,于是……
他决定不去问了。
……错过一个小剧情点也没什么吧!反正这破剧情早就烂到千疮百孔了,大家都还勉强精神稳定地活着就很不错啦,呵呵。
揣着这种心思,喻绫川悄悄摸摸地推开门,最后一个进了教室。原本空荡荡的教室里忽然多了好些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学生,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负责讲解的教授并没注意到教室后面多了一个人,依旧在大声地强调:“凝固中的月光石很不稳定!同学们一定要在加热的过程中好好搅拌!”
这节课是实验课,喻绫川进去的有点晚,很多同学都已经开始做了。他心虚地低着头,小步小步地挪到浦智身边的空位上,把课本放在仪器边——谢清岑和浦智身边都留着空,喻绫川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浦智。他做实验很慢,还是跟浦智一起丢人好了。
浦智高兴地给他接过包,给他腾了腾位置,还殷勤地给他抓了一大把月光草。喻绫川凑过去看了看他记的笔记,然后戴上橡胶手套,捏起刀片,对照着课本的说明一步步做了下去。
这节课讲的是用月光草根制备具有光敏性的月光石晶体,要求单人操作,实验步骤不算难,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如果草根处理不好溶液很可能会暴沸。喻绫川之前做过这个实验,对大体步骤多少还有点印象,但细节基本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好在前面那位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哥看上去还挺会的,喻绫川探头探脑地观摩着对方的操作,还算顺利地做了下去——至于为什么不观摩浦智的?嗯,他不把自己炸了就不错了。
前面那个男生的实验每一步都做得很到位,但并不快,好像在刻意放慢速度似的。喻绫川观察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切好的草根在硫酸纸上铺匀,开始准备加热装置。浦智比他做得快一点,已经把处理好的材料下锅了——呃不是,是往玻璃瓶里倒了。
“喔,谢同学已经做完了,很快嘛!不错不错,晶体的颜色很标准,大家做完以后可以对照一下,看看自己的溶液有没有反应完全……”
教授赞赏地点点头,走到谢清岑的身边,将他的名字统计在已完成的名单上。喻绫川踮起脚,看见对方制备出来的晶体呈现出一种很漂亮的天青色。说起来,男主变成蛇的时候眼睛好像也是这个色呢……
喻绫川想到这里,耳朵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他正走着神,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尖叫,随即是玻璃容器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喻绫川吓了一跳,刚一转头,便见一大片玻璃碎片朝着自己直直地飞了过来——!
“啊!”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但臆想中鲜血淋漓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块玻璃碎片像是被定住一样浮在半空里,插在了某块看不见的防护罩上。相较而言,浦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锥形瓶炸了,溅了一身刚变色的月光草溶液,好在这种溶液没有腐蚀性,也没怎么受伤。教授又惊又怒地跑过来,扯着嗓子冲他吼了一顿,怒气冲冲地将浦智的名字登记在了实验失败的名单上。
谢清岑沉着脸,朝这边大步走过来。方才他确实开了防护罩,但那块玻璃碎片却是在一厘米外的空中停住的。而自负一点说,他并不觉得整个莺月花町除了他谁还能在一微秒内建构起一个完整的、有效用的防护罩。
那么,另一个防护罩是谁搭建的,就很分明了。
锥形瓶的玻璃渣碎了一地,满地都是青黄色的粘稠液体,让人很容易产生某些糟糕的联想。教室里乱哄哄的,大部分人都暂停了手中的实验,扭头看这边的情况。
喻绫川惊魂未定地扶着桌子,小腿还有点发软。他转过身,视线上移,目光落在方才救了他的那个男生——也就是他跟着抄了半节课实验的哥身上,想对他道一声谢。
对方很高,他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看清对方的全貌。那人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身上穿着颐山公学的深蓝色校服,胸前别着一块精美的银质徽章,徽章上刻满了凹凸不平的浮雕。
再往上,便是对方那张苍白而英俊的脸了。喻绫川的睫毛轻微地抖了一下,觉得对方的脸又熟悉又陌生,让他一时想不起是否曾在前世见到过这张脸。一丝难以言描的邪佞之意从对方俊美的五官中隐隐透出来,让人觉得心悸的同时,又不自觉地从那份心悸中品出一丝甘美的归属感。
喻绫川用力眨了眨眼,那种诡异的不协调感便消失殆尽,像是脑内一闪即逝的错觉。对方低头看着他,年轻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清晰的微笑,声音温柔得简直能滴出水来:“同学,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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