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五月，快要入夏的时节，突如其来的倒春寒把B市拖回了冷风中。李念拉开车门，被冻得一激灵，单薄的春装很快被吹透了。把拉到顶的拉链咬在嘴里，他跳下车，快步走到阮雨跟前，接过他的行李，往车里放好。

阮雨穿得还算厚实，但也经不住这风，上车被暖气一熏，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不是说好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吗？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着干嘛。”

“我也才刚出来。”阮雨接过小章递来的一杯热茶，道了声谢。

“还没吃早饭吧，这里有包子和蒸饺。”李念不知从哪儿拿出两个餐盒，“之前不是说给你新配了助理？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之前跟别人，要交接完了才过来。”阮雨刚拍完戏不久，借着之前那番炒作和“李正文钦定男主”的名头，资源有了明显的提升。公司对他寄予厚望，除了把经纪人换成了樊晖艺，还打算给他配置个人团队。目前他才重新开始公开活动不久，行程不算紧张，但新的工作邀约正接连不断地送到樊晖艺手里，供她选择。下一阶段想来不会比进组之前来得轻松。

相较之下，李念和他的团队一直保持着堪称悠闲的步调。只有挂着经纪人头衔的程现整天为公司事务忙碌。作为团队的中心，李念刚刚拿到校考面试的成绩，下个月还要参加高考，重心并不在工作上。程现安排下来的一系列活动只是为了维持曝光度，不让他从大众的视线里消失。

这一次，他们都接下了同一档综艺节目的邀约，正要前往撷芳镇参与录制。撷芳镇是一座千年古镇，离B市不算太远，附近没有机场。于是李念难得地动用保姆车，接上了阮雨一起，直接开到录制场地。

在程现的要求下，李念拍戏以外所有公开露面的场合，都是由专人负责妆发造型。外出参加活动，除了助理，化妆师Lily通常也会同行。

上了李念的保姆车，阮雨也自然而然地享受了附带的福利。靠垫、U形枕、毯子、耳塞……各自各样的小物件，都准备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饮料、零食、香薰味道、空调温度……小章都会询问阮雨的意见，周到得让他脸红，感觉平白得了许多好处。等Lily叫他俩准备化妆的时候，阮雨几乎要羞愧了。看着周围人自然的态度，他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在心底骂自己一句矫情，接受了这份好意。Lily经验老道，技术高超，在行进的车上给两人化完妆，捎带整理好发型，正好到达目的地。

撷芳镇不负其名，春意正浓，大团的花朵开满街头巷尾，连石砖之间的缝隙都夹杂着点点绿意。东边挂着一个融融的太阳，看着可亲可爱，却没带来多少暖意。看来那突如其来的冷空气还是影响到了这里。好在镇子里风小，阮雨觉得尚能忍受，转头看看李念，还是之前那身，“你确定就穿这个吗？”

“没事，我不冷。”

阮雨不信，“应该准备了别的衣服吧？”回身往保姆车里看。

“别。”李念叹气，“只有这身是我自己的。我不想穿别人穿过的。”穿了好些年校服，李念的衣柜里原本没多少衣服。最近虽然添了不少，能入造型师的眼的，这回还是只凑出了一套。

不知从何时开始，明星的衣服甚至能盖过主角，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红毯上自然要身着华服吸引目光，平时露面的装扮也不能随便，乃至不能重复。这股风潮之下，租借服装算是圈子里的惯例。阮雨穿着的一套，行李箱里放着的几套，也都是公司造型师帮他借来的。

“介意的话，可以跟你的经纪人说一下吧，以后都用自己的衣服？”

“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不想显得太娇气了。”李念在心底叹气，以程现的性格，如果知道这事儿，估计会直接给他购置足量的服装。“其实也不是不能穿，之前也穿过。但可以不穿的话还是不想穿。”他不希望从别人手里借取更多的特权，自己目前的收入也还不足以为这点个人喜好买单。

阮雨想了想，“你等等。”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一条围巾，递给李念，“这是我新买的，还没有用过，你拿着。”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跟你衣服不搭……”

还没说完，李念已经把它套在了脖子上，造型师的权威此刻烟消云散。

“……不知道录影的时候能不能戴。”

正式开始拍摄时天气转暖得有限。在工作人员委婉而坚持的提醒之下，李念不得不解下了围巾，折好放回车里。

这个节目的常驻嘉宾有两个熟人。一个是李念那档选秀节目的出道选手，一个是阮雨那个唱歌比赛的亚军。除此之外，其他人对李念来说都很陌生。好在程现准备周全，提前几天就给了他嘉宾资料让他熟记，履历、性格、雷点……一应俱全。

对于阮雨来讲，在场的还有一个熟人，是他出演“深情男二”那部偶像剧的女主演，那淇。

来之前樊晖艺再三嘱咐过他，要配合宣传，多跟那淇互动。如此重视，不是因为樊大经纪人有多看好这部剧，而是因为女主演先一步爆红，说不定就能带着周围的“鸡犬”飞升。而那淇能够挽回人气下降的颓势，甚至超越选秀时期的热度，靠的是另一部戏，以及和某顶流之间的恋爱传闻。她的团队干脆地把“爱豆”身份抛之脑后，毫不避讳地炒作绯闻，甚至几度更换对象。她本人成为了行走的话题，自带关注度，身后追着无数小报记者，如饥似渴地想要分一杯羹。

樊晖艺说的“配合”，也有让阮雨配合炒作的意思。果不其然，开场抽签他和那淇就“巧合”地抽到一组，要一起完成任务换取午餐。

这个“任务”也颇具浪漫气息，要在镇子里找到九种不同的花，合照留恋。撷芳镇鲜花处处，想来应该不难找。但特定的某些地方自然是非去不可的。一个狭窄的巷子走到头，半瀑梨花越过院墙，枝桠舒展，在墙壁上投下的影子也风度雅致。花期已到尽头，小巧的花瓣带着清香缓缓飘落，是一场宁静的雨。如果某个背包客误闯这里，必会觉得心旷神怡。可惜的是，对要合影的两个人来说，这个巷子实在过于逼仄。阮雨能想出来的拍照姿势，不是过于亲密，就是过分怪异。看他别扭地试了半天，那淇叹了口气，“你平常一定很少自拍吧。”一把把阮雨推到巷子尽头，背靠截断小巷的院墙。自己走到他前面，侧过身，靠在一边的墙上，抬手，拍照，大功告成。在两人没有实际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拍出了一张效果极尽暧昧的照片：那淇微微抬头，嘴唇的弧度叠在阮雨下颌的线条上。

FollowPD看完照片大为满意，OK手势之后又跟了个大拇指。阮雨也松了口气，知道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

李念则是和一位不认识的“前辈”一起，学习制作一种当地的酥点。不巧两人都是厨房白痴，折腾了半天，靠师傅手下留情才勉强完成，换来一顿午餐。吃饭时对面的人克制地表达了对他母亲的崇拜之情，李念配合地倾听，目光却老在手边的纸包上打转。里面装着他刚刚做出来的点心，虽然有点丑，但味道还不错。

下午，镇子开始热闹起来。李念隔着人群看到阮雨，不假思索地上前，把油纸包裹的酥点塞到他手里，“我亲手做的，特意留了一包，你快尝尝。”随后才注意到对方身边的那淇，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把油纸包拿回来，拆开摊开在她面前，“你们尝一下。”

那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眯眯地拈起一块儿吃了，“好甜啊。”

人人都说那淇难搞，她也不吝于做dramaqueen，肆无忌惮地对媒体撒泼。不过阮雨一直觉得她不难相处，至少上一次共事的时候，他们合作得很融洽。但显然，这一次她搞事的心正蠢蠢欲动。

“我说这次见面你怎么束手束脚的，是不是有人管了？”似乎是不经意地扫过杵在一旁的李念，她伸手搭上阮雨的肩，“开玩笑啦，你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又问李念下午的任务内容是什么，等李念的“搭档”跟过来，出言邀请他们同行，“正好顺路。”

每当她带着调笑的目光扫过，阮雨都像被针扎一样。李念也还在懊恼自己的莽撞，浑身别扭。路上越来越拥挤，他俩走在一块儿，时不时碰到彼此的臂膀，却始终不敢对视。

不知名的花香袭来，带着甜意，阮雨一阵恍惚。他想起了好多巧克力和糖果。

那么多、那么多……我又能给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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