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伊尔暗自叫苦，这都半夜了也不让人睡，还得起来写什么歌。他是会写歌，但总共也只是几十年前哄索恩德那时写过一首。

就给这半夜的时间，让他怎么写得出，只能改调了。博伊尔走出房间飞去了顶楼，他坐在屋脊上，望着地狱里的月亮轻声哼起那时的歌，曲子如同步履不停的车，载着他儿时的回忆一起撞向尽头，最后像星星似的散乱碎了一地。

童年的回忆并不美好，但博伊尔的记忆力非凡，他越不想记住就越偏偏记得，故意打碎的零零散散的画面很快凑齐摆在他的面前。索恩德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恶魔，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属于他的东西，就算毁了也绝对不会与别人分享，这首歌也被索恩德算在他的所有物之中，甚至博伊尔有时候觉得他们四个也被索恩德算在其中。博伊尔叹了口气，觉得索恩德还是需要哄的时候或者乖乖叫他二哥的时候更可爱些。

莱斯特醒来时把手下意识放在了小腹上，他能感觉到里面的生命，就和当时怀上阿纳利一样，说起来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很称职的父亲，他连阿纳利现在睡得好不好，飞得稳不稳都不知道。

啊，其实到现在他都觉得一切很魔幻，像做梦一样。

“醒了？”博伊尔把手覆在他的手掌上面，向他笑了笑，攥着他的手在小腹上划了两圈，“累不累？饿不饿？”

莱斯特点头，怀着孩子的时候确实需要更多食物，有时候都能比得上列昂的饭量，列昂当时还挺惊奇，大声笑得灿烂，认为孩子像他一样能吃。

想到这里，莱斯特低头笑了两声，博伊尔没有问他笑什么，这些都无所谓，觉得他开心就好。

博伊尔带着他下去二楼吃了饭，又招来亲信告诉他们照顾好莱斯特，亲口告诉他几个注意事项后，才继续去三楼看自己的账目。

莱斯特不想打扰他，于是就坐在二楼的某一个房间内等着，博伊尔的三个亲信守在门口打牌，后来莱斯特觉得无聊就加入了他们，拉着他们进屋打。莱斯特不知道规则，一开始看着他们三个玩，看了四五局之后就懂了，本来他们三想让着莱斯特，没想到莱斯特出手狠辣，局局都赢，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左边那个哭着说不玩了，差点把自己的工资都赔进去，右边那个看起来已经看透尘世无常，中间那个心想死了也得陪玩啊，这可是博伊尔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你们三个别紧张嘛，”莱斯特用他那双无邪的眼睛笑着，“我不收你们的钱，带我出去买个东西就行。”

三个人顿时喜笑颜开，博伊尔也叮嘱过他们适时带莱斯特出去走走，恶魔孕期不宜久坐，说着就一起站起来作势要出门。莱斯特跟着他们三下楼，他没有穿太过贴身的衣服，不然小腹的隆起容易被人看出，也就穿着比较宽松出了门。

一楼本是热闹场合，但看着莱斯特身旁有三位亲信围着也不敢多言，只能远远的观望莱斯特的身材，偏偏他还换了衣服，宽大的衬衫与外套也遮住了挺翘的臀部，让大家唏嘘不已为什么昨天没有好好看两眼。

虽然有这三人护送，奥尔科特的人还是暗中盯着他们，毕竟索恩德的人已经告知他们莱斯特正怀着他们魔王一脉的孩子，要更加小心才是。

所幸一天都没什么事，莱斯特也买到了他想要的彩绳，第二天也一直在编缨络，第三天已经编好了，他拿给博伊尔看，博伊尔还帮他改进了一些，到第四天他上楼想着去博伊尔那里取回改进的缨络，却遭到了有人进来砸场子的事情。

博伊尔所管辖地区为西市，西市闹市颇多，地下黑市也多，博伊尔掌控黑市交易，惹的人也不少，上门踢馆的多，但总归博伊尔手下的人是正规军队出来的，一挑十不是问题，不知道他们哪来的消息博伊尔暂住这里，大型交易市场地带，这种事有点钱就不难查，难的是要如何砸场子成功。

博伊尔和他的手下们算是都习惯了这种事情，莱斯特还很新奇，但他还没有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就敢冲下去观看的地步，尤其是自己还怀着孕，快要临产。

难得这次的人还知道两面夹击，看起来是蓄谋已久，从窗户连续跳下来数十人，博伊尔实在生气，他看的出这是几天前没有解决完的一件事的尾巴，气自己没有早日处理干净，就变成半龙形态解决了他们。

他不想这样的，变成龙之后或多或少都会破坏他的屋子，这座三层小楼属于他比较喜欢的那一类。

“……唔……痛……”

他们来的时候，莱斯特就问到一股陌生的气味，他只能捂着嘴躲在角落里，能少呼吸就少呼吸，博伊尔解决他们本没有用多久，他还是感觉小腹疼痛难忍，像是抽走了他所有力气一般，顺着墙壁躺在地上。

博伊尔赶紧凑近莱斯特，眼神猛地一凌，捞起莱斯特就把他抱走到其他房间，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些人还查的出他身边莱斯特怀孕的事情，也没想到他们所有人都随身喷了可挥发的堕胎药，黑市什么都有，他与亲信经过战斗，血腥味盖住了这些气息，现在稍加安定他才闻的出来。

“……博伊尔，紧张？”莱斯特疼得冷汗直流，还勉强挂着笑容，“大人的……手……在抖…”

莱斯特的气息愈发微弱，博伊尔用力量给他治疗也是进程缓慢。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博伊尔似乎透过莱斯特看见了久远的时光，那时候躺在床上流血的还是索恩德，他最小的弟弟。

他们五个只有索恩德从未亲眼见到过父亲们，生下索恩德之后，生父就走了，而他们五个的父亲也随之去了人间，就此消失。

没有了父亲们，所有的手下一改和蔼的面容，进行混乱的权力争夺，魔王一脉力量十分强大，要是崛起必定会夺得这片地区，明白这点之后，这些人决定联手杀掉他们五个。他们经常东躲西藏，为了活着，为了让弟弟们活着，列昂与他经常受重伤，老三克伦斯最是懂事，那个时候甚至偷偷的砍了两根手指做交易换钱让他们得以辗转生存，老四奥尔科特变得沉默寡言，最小的索恩德常常抹泪哭泣，多次想着自杀，但都被奥尔科特和克伦斯发现而未能如愿。

他们五个就这么相依为命啊，那段时光太过惨痛，博伊尔紧紧的握着莱斯特的手，给他唱起改过的歌谣，曲调被他由漂泊不定的希望改成摆在他们面前的未来。

莱斯特似乎从他的眸子里看出很多事情，他握紧博伊尔的手，在力气未尽之前诞下了一颗有裂痕的蛋，他赶紧把蛋揽在面前，蛋的温度正在缓缓降下去，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把蛋紧紧的抱在怀里，竭尽所能给它取暖，蛋壳很漂亮，但这生命正在他怀里渐渐流失，他抱得再紧都没有用，他感觉心都碎了，像他的肉在被一片片的刮着，可是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向博伊尔，博伊尔却不敢看向他，只得把他揽在怀里不停安慰：“小人儿，想哭就哭出来……”

莱斯特只感觉很冷静，他觉得自己的思路非常清晰，他想报仇，想杀人，更想救回来自己的孩子。

“……大人，”他的声音都比他自己预料中的平静，“我起好名字了，叫塞西尔好不好？”

博伊尔还是紧紧抱着他：“好，就叫塞西尔，我们的塞西尔。”

“塞西尔，”莱斯特抚摸了一遍依旧在降温的蛋，“塞西尔，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父亲……”

博伊尔就这么听着莱斯特不停重复的话，他没有阻止莱斯特，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莱斯特的背，更希望对方可以哭出来，他突然想，要是当初生下他们的父亲也这么爱他们，是不是他们也不会度过那样的童年。

他们俩就这样把蛋暖在怀里整整一天，或许是塞西尔眷恋他们，蛋奇迹般地回了温，一条小龙破壳，是浅金色的鳞片，有着和博伊尔一样的金色眼睛，但小龙根本一步都走不出，翅膀也扇不动，看起来体质非常弱。

莱斯特这才放心的大哭起来，他甚至不敢去大力拥抱这条小龙，只把塞西尔轻轻拢在怀里，力气全放在博伊尔的肩头，由于脑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哭到无力后才缓缓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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