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电脑,元勉捏着眉心。五十八层俯瞰,总让人觉得站在至高处俯视众生。想着居高临下,也得有着俯瞰众生的资格,人嘛,总容易因为个景致就给自己加码。元勉嘲弄一句自己。
晚霞掺着未褪尽的蓝,日色虽将尽,也是难得的好天气。
助理早将规划列明,元勉起身离开,给司机放假,自己开车往郊区走,逐着日落,绿化一点点铺开,正赶上晚高峰,到地儿也差不多天黑。
侍者弓着腰,将最后一位客人往引领进了包房。
私席之中还算休闲,大家聊得也是热闹。元勉进屋,李路坐起来点儿先开涮:“哦哟,二少大忙人啊,我这推了下午的会特意来等着给你赔罪,你这是真大爷的谱啊。”
“这个我作证啊,李路等阿狩等得转圈,一下午上蹿下跳,魂儿都被勾走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李路成天就盯着二少转,现在着一日不见肯定如隔三秋啊。”
“操,我可是铁直男!”李路浑身一阵恶寒。
“就算弯也不能跟他玩!”有很快补充一句。
元勉听着话茬越来越歪,笑骂:“一群人民公仆拿我这么个纳税人开涮是吧。”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打小一起长大。家世背景撑着,席面上大多数都公职,元狩算是少数下海的。现在这二少二少叫的也亲热,元勉三十有九,算不得少,这一声声二少叫的是他,拜的却应当是大少的码头。
大哥元烈过了不惑年,初步权力中心,奔的是造福一方、乃至史上留名去的,对这种局面自然敬谢不敏。但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家族之间盘根错节,这些个关系需要维护,应当落到元勉身上,他也责无旁贷。?
?一轮酒过,李路开口问,看没看见惊喜。一双眼睛露骨的瞥向元勉旁边的人——之前就卖关子,说上回打碎了他办公室的珐琅彩,精心收罗的东西,多不好意思,今天特给准备了个更精细的,就算是复刻,也多少带点意思。
其他人也都笑着,眼神聚在那边秀净的男人身上,说着二少艳福匪浅啊。学生时代这些人几乎是绑在一起的,那点子事儿谁能不知道,尤其是元家二少从小到大难得的一次失态,谁能不记着。
秀净的男人有些端坐不住,却也陪着笑脸,先提杯说:“二少,我敬您。”
其实这东西算不得惊喜,翻来覆去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人事的变动哪儿能避开元勉。纵使不在其中,也做得心中有数。
第一次看见李黎的资料,他也觉得有几分像。但是两个大案子堆着没去多看,寻思得空再去研究研究,一拖二三倒,就到现在。现在见着真人了,他真想骂一句玩鹰被啄瞎了眼睛,这哪是像,分明就他妈是一个人。
这一声声二少让叫的真仿佛回到二十年多前了,元勉的目光落在李黎身上,双手交叠,活泛筋骨。
?元勉和林止当时不背着人,旁人也都隐隐约约都知道点。后来林止一句话也不说就转学,也没了下文,一向矜傲的元勉接了地气,也许还掺了点氢气,一点就炸了,甚至跟一同学打起来了,将人打断了两根肋骨,时至今日还被笑难得见元哥失控一次。
再然后就按部就班的成年,工作,一直到今天。元狩确实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有心,记着他曾经喜欢什么玩意;也没想到,现在这真品造成个假的还过政审都这么容易了。?
?元狩戏谑,笑得漫不经心,心里不知道骂了几轮,香烟燃烧过半,烟雾缭绕。场面有些凝滞,大家可都是为了讨个高兴,这要是把人惹火了,就适得其反了,张家少爷拐了游戏啊李路,李路杨着调子开口:“元哥,怎么着看呆了啊,您就说漂亮不漂亮吧。”
“看见了,但我觉着还是我那个珐琅彩更漂亮点呢。”
虽是回答李路,一双眼睛却完完全全落在身旁人身上梭巡,元狩举杯,一饮而尽。几杯酒下肚元勉觉着自己真被恭维起些少年意气,刻在皮囊上的儒雅斯文被酒精挥发掉。
他一瞬不瞬看着李黎,拿过酒瓶李黎的杯子倒满,酒水溢出,沥沥落落从李黎面前流下去,一瓶白酒倒了干净。?
?“是李秘书?幸会。”元狩语态随意,撑头看着李李黎。
白酒沿着桌面肆意流淌,滴滴答答下落,落在西装裤上,洇湿,湿冷的触感多像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李黎无端发冷,联想到很多,不敢去触及的。却又不能不集中精神,对付眼前这尊佛。
“元哥的酒,可从来没敬过我啊,忒心偏。”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跟着起哄,场上却静得要命。
“你元哥敬你,你也不怕呛着啊。”李路笑着怼这男人,看着是呛,实则也给人解了围,毕竟王司令家小孙子的话掉地上也不合适。
“元律亲自敬酒,等什么呢。”带他来的是个新贵,经人点拨拿到这场宴席的入场券,这场面上的人,他是一个也招不起,只能先哄大佛,怕这么个玩意误了元家二少的兴致,不由得催促。
李黎僵硬地、笨拙地托起那被满溢的、湿漉漉的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看客欢呼中,眼眶微红,辣的。他嘴角好容易扯起一抹笑:“元律,幸会,多谢您的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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