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玟更加疑惑了,远山一样秀美的双眉一点一点拧紧,不解道:“姑姑手段严苛,却是按照规矩办事,玟奴身为家主的奴妻,生来淫荡下贱,曾于众人面前露出放浪不堪的模样勾引夫主,蒙夫主不弃,接入府中驯为奴畜,理应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接受最严厉的管教训诫,方能不在众人面前出丑,丢了夫主的脸面……”
林姑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赵大小姐天真纯澈,身份尊贵,本不该受这种苦。”
“别那样叫我。”思玟偏过头去躲开她的目光,平静道:“大婚当日,夫主就烧了赵思玟的良籍,从那以后,我已不再是什么赵大小姐,只是夫主的玟奴罢了。”
“好一个夫主的贱奴。”林姑姑嗤笑一声,把她带到厅堂正中,推到一排摆放整齐的博古架前,说:“今日我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赵思玟并不是天生淫贱,会被夺去身份贬入凌府为奴,根本非你所愿,而是从一开始就被你的好夫主设计好的……指使下人提供无色无味的淫药给你的两个姐妹暗害于你,他又掐好时间出现,让众人看见你不要脸面朝着他求欢的骚贱模样,最后顺水推舟让赵家主把你送入凌府为奴。从此,皎若明月的赵大小姐便从云端坠落,成了他可以肆意凌辱的贱奴……”
思玟下意识睁大双眼,望着林姑姑的表情如见恶鬼,惊恐道:“你在说什么呀!我要走了,发疯别拉着我——”
“你不信?”林姑姑眸中一片厉色,强行掰过她的头让她亲眼看着被小心翼翼摆在架子上的各种物件:“当初被他委以重任、向两位赵家小姐提供淫药的人正是我啊。什么时候交易、多少金达成交易、在哪里交货,甚至用药的时辰剂量……如果赵小姐感兴趣,我都可以细细与你说来。对了,那淫药还是你所敬仰喜爱的空青医圣提供的,你若不信我,去问她也是一样。”
“我不信你!我谁也不信——你放开我!让我回到夫主身边……放开我!”思玟的整颗头颅隐隐作痛,仿佛有人手持钢针一下一下刺激她的太阳穴,脑子里乱哄哄的,许多莫名的画面一闪而过,待她想要细看细想之时却又犹如被风吹散,化为无数捉不住的烟尘。
林姑姑死死箍着她的头,迫使她看着眼前之物,厉声道:“你既然不相信,为什么不敢睁眼看一看这些是什么?”
身前的博古架一阵乱响,紧接着就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抛了过来,迎面砸向思玟紧闭双眼的面庞。
“噌噌噌”的杂乱响声中,思玟鬼使神差般地睁开了眼,只见地面上一片狼藉。架子上的画筒被推倒,许多画卷被摊开胡乱地仍在地面上,价值连城的宝匣被摔了个粉碎,里面不值钱的东西散落一地。
视线落在画中之人的容颜上,思玟神魂俱震,下意识蹲下身,拂开满地杂物看向画中的女子。
画卷里的少女,容貌昳丽无双,发似乌云,眉如翠羽,惊艳绝伦。
思玟简直看呆了——并非因为画中之人生得有多美丽,而是因为此地所有画卷之上,都绘着同一个人。
——赵思玟。
画纸虽是上好的宣纸,却不难看出并非近日所作,至少已有了三四个年头,而画中的赵思玟,眼角眉梢尽是少女的娇俏恣意之态,与她如今也大不相同。
“这是——”
“大概四年之前,城中大乱,二公子三公子暗害家主,家主逃至城外失踪半年有余。后来重回城中继任城主之位的凌渊家主性情比从前更加冷厉暴躁,同时也莫名惦念上了一位心上人,便是赵府的嫡出大小姐,赵思玟。
从那以后,家主安插眼线进入赵府,日日监视赵大小姐的一举一动,并将其当日穿着、打扮记录传回府中,由他亲自画下画像,如此一来,便如与那赵小姐日日相见一般。如今你所见到的画卷不过其中冰山一角,将近三年,一千多副画卷。更多的都被收在库房,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一张一张慢慢看来……”
思玟简直不寒而栗,惊恐扔下手中画卷,站起身来就想逃:“说什么疯话!十八岁生辰宴前,我根本不曾见过夫主,他怎会——”
“别急,还没看完呢。”林姑姑古怪地笑着,随便拾起地上垃圾般散乱的杂物,一股脑塞进思玟怀中,絮絮道:“来,看看这些是什么……唔,这一匣子是赵大小姐厌倦了赏赐给下人们的首饰,家主派人高价收了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琉璃盏,可惜两年前被粗手笨脚的小丫鬟摔碎了,被丢了出来,家主像宝贝似的收着、这一叠则是你的亲笔字迹,包括你写与友人的书信、随手提的字……都被家主一一珍藏。说起来,这些宝贝又不少都是我替家主寻来的,赵大小姐,你自己的字迹总该认得到吧?你说,若不是对你觊觎已久,怎会像个疯子一般,收集所有与你有关的事物?”
“我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你不要给我看这些!我一点都不记得这些东西……”
“也是。”林姑姑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般道:“差点忘了,你即便入了府做了奴,也是个不安分的,并不是真心顺从家主,我看得出来,家主更看得出来,于是他又向空青寻了药,抹掉他认为你不该存在的记忆,凭空编造出虚假的记忆注入你的脑识,强行把你变作如今这么一副乖巧顺从、以夫主为天的模样——”
“不——别说了!”思玟猛地一甩手,各种纸片珠宝首饰丁零当啷地撒了一地。
“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我的记忆不会骗我,夫主更不会骗我!我要回去了,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姑姑从袖中探掏出一个陶瓷小瓶,打开盖子,眼疾手快掐住思玟的下巴迫使她张口脱下,瓶中无色无味的液体很快就顺着喉管被吞咽下肚。
熟悉的灼热感自下腹升腾而起,秘处毫无预兆地泛起阵阵酥麻和难耐的骚痒。
思玟耳中嗡嗡作响,意识逐渐朦胧之际,隐隐听见林姑姑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犹如绝望的诅咒:
“……曾经让你迷失自我的淫药………忆起真正的你……”
“凌渊家主……薄情寡恩……所爱永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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