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漱完毕,夏雪平还没有出来。等了二十分钟以後,看着她擦着湿湿的长发走进了病房里,我才知道她是去病房的卫生间淋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
“谢谢你了,艾立威。”夏雪平说着,拎起了艾立威的那只大皮包,打开了拉链,那里面全都是夏雪平的衣服。她把背包放在床上,刚解了两颗病号服的扣子,然後她立刻抬起了头,看了我和艾立威一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拽着艾立威出了病房,关上了房门。
我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艾立威则是双手插着裤袋,我俩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跟谁说一句话。
又过了几分钟,夏雪平穿好了那套黑色西装和黑色衬衫,以及一双黑色皮靴,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把那个空皮包丢还给了艾立威。看着她走路的飒爽英姿,还有她看我、看艾立威、看着医院里所有人的时候,眼神里射出的那两道冰冷而凌厉的目光,我会心一笑:不管怎样,不管她对我现在的想法如何,我都知道,平时那个“冷血孤狼”现在满血复活了。
我帮着夏雪平办完了出院手续,艾立威开来了夏雪平的车子。临离开医院大楼以前,果然有一批小护士站在门口为夏雪平送行。
“她就是夏雪平啊?好帅啊!”“我的天,你能相信这是四十岁的女人麽?我如果到了三十岁能够有她一半的气质就好了!”“天啊!不行了!我要弯了!我快弯成一盘蚊香了!我一个直女,怎麽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种好想把她的西装扒掉、让她在床上蹂躏我的冲动啊!”
周围的护士们在跟夏雪平道别後,交头接耳说道。
而当她们看到我走到车子後面坐了上去,艾立威把走上驾驶位坐好的时候,隔着玻璃我都听到了车外小护士们的惊呼。
“哇!好帅!”“是啊,两个都好帅!女王配帅哥的节奏啊!”“你看後座上的那个小帅哥,这几天一直都陪着夏雪平呢!忙前忙後的!我男朋友要是能这麽对我就好了!”“那个好像是她儿子……要我说还是前面开车的那个更帅!长得多妖魅啊!”“是啊,我也更喜欢前面那个!虽然瘦了一些,个子比後面那个矮了点!但是活脱脱的美男子、小鲜肉啊!”“这个小鲜肉,该不会是夏警官的小男友吧?要是换我我早就拿下他了!”
……
听了这些话,我嗤之以鼻,心里甚是不悦。
——呵呵,小鲜肉,她们要是知道艾立威实际年龄差两年就三十岁了,那她们的世界观还不得彻底崩坏?
不过也是,在这个男色时代,艾立威这种相貌的男生,对我们同性来说完全就是个娘娘腔,而对於她们这些女孩来说,似乎这种小鲜肉才更受欢迎。
一路上,我因为艾立威的存在,再加上昨晚我和夏雪平不悦而眠,我基本没怎麽说话;倒是艾立威一个劲儿地在跟夏雪平汇报着工作——夏雪平住院的短短的这十多天里,重案一组又接了三个大案:无头密室杀人案、野地焚屍案、五人组地下金库劫案。一组虽然在夏雪平住院这段期间群龙无首,但是在艾立威的主动承担之下,这些疑案全都在短时间内纷纷告破。
在车里的时候,我还在心里默默地酸艾立威,心说他办的这些案子也不过小儿科而已,自从我进入重案组一来,就没看出来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有什麽真本事;等一到局里,我便找胡师姐调看了那几个案子的卷宗,眼见了艾立威亲自手写、并用手绘图、亲自拍照采样写下的报告,我心里真是又赞叹又愤恨——这个家伙逻辑缜密、观察细致,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每个案子的疑点和缺口;而且在刑讯的时候能抓到罪犯的语言失误、用心理游戏引诱对方主动说漏嘴;最重要的是,在十天之内,这三个案子几乎是同时办案、又是几乎在同一天破案——看来这家伙确实是个破案天才,不愧为“考学帮”的里面的尖子生。
有这麽一个优秀的潜在对手,这让我更加心塞。
“雪平姐……”艾立威得意地汇报完自己的工作成果後,又唤了夏雪平一声。
“叫我组长。”夏雪平恢复了往日冷冰冰的语气,对艾立威说道。
艾立威笑了笑,只好说道:“好的,组长!来之前徐局长还告诉我,如果你的状态还不好,就让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用不着了,”夏雪平用手拄着车玻璃,撑着自己的头,“等回局里以後,我会亲自再告诉他一遍:夏雪平从来没有状态好或者不好,只有已经破了的和还没破了的案子。”
“哈哈,好吧。但我还是想劝劝你,雪平姐,好好休息休息。”艾立威对夏雪平笑着说:“你说说你啊,自己都是个女人,却不懂得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你说谁啊?”夏雪平疑惑地问道。我也以为艾立威这个话痨是用错了成语。
“说的是你啊——你就是‘香’、你就是‘玉’啊!你自己都不知道怜惜你自己,我说的没错吧?”
“肏,真他妈酸!”我咬着牙,轻声说了一句。
夏雪平脸上微微现出粉色,冷笑了一声,对艾立威叫到:“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麽?你难道是白痴麽?好好开你的车吧!”夏雪平转过头看着车窗外一会儿,车窗外的大街上已经是满地的落叶。夏雪平想了想,又问道:“等下回去以後,咱们组里手头首要的任务是什麽?”
“审讯申萌。”艾立威说道。
“申萌?这个女人找到了?”夏雪平问道。
“秋岩和经侦处廖韬一起去解救出来的,局长还亲自挂帅,端掉了‘喜无岸’那个会所。”艾立威说道。
我连忙点了点头,对夏雪平说道:“对……我忘了跟你说了,就是你刚醒过来那天之前的晚上的事情。我只告诉你那个会所被取缔了,忘记跟你说申萌也被一同解救出来了。”
实际上是我故意没跟夏雪平说的,我跟好多人也不愿意主动提起这个事情——毕竟那晚上的回忆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美好。
“那她现在的情况怎麽样?”夏雪平又问道。
艾立威说道:“那天被解救出来以後,她就被局长亲自送到了警部医院去进行身体检查和戒断治疗——呵呵,那帮刚进警局的小警察们也太没定力了??,局长嘱咐他们看好申萌,结果第二天一去病房里,病房居然成了淫乱现场:那帮小警员们没有一个扛得住那女人的引诱,七个男警员,还有一个男实习医生,全军覆没,一起跟那女人上了床……气得徐远差点当场就要把他们直接开除,後来沈量才帮着说情,局长才大发慈悲,把那几个小警员下放到本省偏远农村的派出所去了;局长怕後来再出事,就让五个小女警看着她,可谁知道哦,过了一天再一看,那几个小女警也都沦陷了……徐局臊得当场指着那几个光着身子的女孩直骂娘;後来徐局长就直接找了几个之前'那个地方'负过重伤的老警察看着申萌,还把所有的椅子腿、床腿、桌子腿全都拆了,也让她主动接触到任何长条形、圆柱形或者带着把手的东西,这才罢休。我估计她现在,应该暂时把身体里的毒品和春药成功戒掉了吧?”
夏雪平看着前方,沉吟了片刻,没说一句话。
一想起那天晚上,在“爱奴娱乐区”的人妻奴群教室里看见申萌的场景,我的心里产生了一阵无法淡定,那女人真是个千年狐狸修成的妖精……当然,我在事前还是跟夏雪平说过,这次审讯可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周正续是在申萌失踪後,才参与的“桴故鸣”的行动,所以我也相信她真的不知道周正续作案、以及关於桴故鸣网站的任何事情。
夏雪平摇了摇头,只是告诉我这个审讯确实是有意义的,但却没跟我多解释。
我後来慢慢才想明白,夏雪平一来是想从申萌那里了解周正续和段亦澄生前的为人和性格,二来,她想了解一下申萌本人。
老实讲,我还有些期盼再一次看到申萌。
可当我和夏雪平、以及艾立威坐在审讯室里,看到申萌被几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带进门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
——原本身材丰腴、一身骚肉媚骨的申萌,此时此刻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像一具还有心跳、会动弹、会说话的木乃伊。她现在的境况,看起来,要比好几天前王瑜婕刚被徐远带到局里的时候还要可怕。
“这……这个是申萌?”夏雪平也难以置信地对那两个搀着她进屋的老警察问道,她是见过申萌被人群奸时候被人偷拍下来的照片的。
“没错,她就是。”老警察点了点头说道。
此时此刻的申萌,碰头散发,脸上没有半点生机不说,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黑得像是从煤堆里刚捞起来一样,双眼外凸着,眼睑眯缝得让人看不见她浑浊的眼瞳,颧骨高挺着,像是要把脸上的皮肤给撑破了一般,她的脸上,已然布满了黄斑;她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衣服,当然按照她之前的身材,这件布衫应该是很合身的,我想像了一下,甚至穿起来应该会很性感,可是她现在的样子,这衣服套在她身上就像一只麻袋里装着一根枯黄的竹竿一般,透过领口,完全可以看到她胸前浮现的肋骨,两只乾瘪的乳房就那样耷拉在她身前,像两只被浣熊抓破後挂在书上随风摇曳的蚂蜂窝一般;而她的双腿,消瘦到就像没有肌肉一般,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如果没人搀扶她,她根本站不稳。
——这近十天里到底发生了什麽,是如何把一个杨玉环变成了一具殭屍的,我完全不清楚。
等她坐下以後,我和夏雪平,还有艾立威,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却没想到,申萌先说话了:
“我恨你们。”
“你说什麽?”艾立威问了一句。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警察。”申萌用着自己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恨我们什麽?明明是我们把你救了。”艾立威对她驳斥并且解释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恨你们……”申萌死死地盯着我们,尤其她愤怒地盯着夏雪平。
我抿了抿嘴,对她说道:“因为我们,你的春梦提前结束了,所以你才恨我们,我说的对吧?”
“呵呵呵……”申萌露出了一口黄牙笑着,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接着她点了点头:“对啊……梦啊!……对你们来说,那是苦,对我来说,那就是梦… …无尽的高潮、要喝有喝、要宠有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以前从来没有过活过这样快活、舒坦的日子……那对我来说,就是最靠近天堂的梦!”
夏雪平对她的这副样子唏嘘不已,连我一向看起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怎麽走心的艾立威,面对申萌也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
我是一边猜测一边试探着问的,却没想到还真说中了。因为我想起她那天晚上在人妻奴群交屋里的时候,她的样子,特别地符合那四个字:醉生梦死——自愿享尽无穷无尽的风流快活、巫山云雨,自愿被无数的阴茎包围、泡在那一池池又臭又腥阳精里,自愿被当成一个用来发泄的玩具、沉沦在那慾海之中,至於会所外面的世界、至於曾经对自己视为挚爱的人的生死,全都与己无关。
——最讽刺的是,那个会所,竟然还叫“喜无岸”。呵呵,肉慾的满足确实是喜,但是这喜,哪里有什麽岸。
佛家认为,慾望就是痛苦的根源,所以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那慾海呢?
夏雪平低头沉思了片刻,还是将这个审讯进行了下去。
“那你恨周正续麽?”夏雪平对申萌问道。
申萌在听到“周正续”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呆滞起来,就彷佛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自己的丈夫一样。
“你恨周正续麽?”夏雪平重复地问了一遍,并且补充道:“是他希望我们把你救出来的,知道麽?他为了找你,甚至不惜勾结犯罪集团,用枪杀我,来作为得到你的去向的报偿。”
“嗬……那我还真是值钱呢!”申萌冷笑了一声,“可他做什麽,跟我又有什麽关系?——我对那个男人从来没爱过,又哪来的恨呢?”
“但他毕竟是你丈夫……”艾立威对申萌问道。
“丈夫?呵呵……呵呵……丈夫……我从来就没把他当作过丈夫!”申萌冷冷地看着艾立威说道。
“你这是什麽话!你不把他当做丈夫,你还跟他结婚?”艾立威追问道。
“……如果当初我不找一个人结婚,谁给我遮拦家丑呢?”
夏雪平和艾立威都对视了一眼,又都看了看我,然後就不说话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俩都已经查过申萌的底细了,而我还没有,再後来我看过了申萌的个人档案的时候,发现她曾经在跟周正续结婚之前,订过一次婚。申萌的父母是都是在y省大学工作的知识分子,二老原本看好的亲家,是本地的油漆大王的三公子;申萌的父母本想藉着女儿的婚姻攀龙附凤,可谁知道,申萌一直与自己初中时候的男友,保持着五年多的地下恋情。就在将要结婚前,申萌突然大了肚子,亲家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退了婚,可谁曾想申萌原本那个男友知道了申萌怀孕之後,却不知所踪。申萌的父母一怒之下,跟她彻底断绝了关系,那时候的申萌既没有存款、也没有工作,甚至除了宿舍的那二尺宽的床铺以外,连其他住的地方都没有。一气之下,她便去做了引产手术。
引流以後,申萌咬着牙含着眼泪,向医院索要了失去一切生命特徵的被引产出来的胎儿,然後在菩提山莲寺的附近,亲手挖了个坑把胎儿埋了。
在之後的四、五年时间里,申萌找了份快餐店服务员的工作,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去酒吧找一夜情、睡在宾馆或者一夜情对象家里、然後再去上班,这中间吃过的苦更不用说。只是每到每年的2月14日,也就是申萌做了引产手术的那一天,申萌便会去趟莲寺的那座小坟包前,给自己未出生、甚至还不知道性别的胎儿送上一束满天星。
大致就是在买的时候,申萌认识的段亦澄和祁雪菲,然後又认识的周正续。後来周正续和申萌结了婚,申萌把这件事托朋友告诉了自己的父母以後,自己的父母才跟自己恢复了关系,直至他们去世。
见夏雪平和艾立威都不说话,我只好开口问道:“说说你是怎麽去到j县h乡,然後又怎麽被拐卖的,可以麽?”
“呵呵,拐卖……”申萌喘着粗气低下了头,在脑海中默默地回想了一阵,许久才说道:“我还挺感谢那开小卖部的一家的,是他们给了我不同的生活啊……呵呵,说起来,你们知道麽?嘿嘿……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全家人乱交的事情:爸爸可以带着自己的亲儿子,轮奸自己儿子的妈妈;上了年纪的农村老汉在床上也可以很生猛;而且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可以射精的,那里射出来的味道,跟吃生鱼片一样的,很鲜嫩的……”
夏雪平反感地皱了皱眉。
艾立威脸上一红,抿了抿嘴巴,低着头慌张地问了一句:“她在说谁呢?”
“沈福才全家……”我也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明明是她被骗奸,被禁锢,被拐卖,到现在,却被她自己说得像是享受了多大的福分一样。
——我估计我们仨这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去吃生鱼片了。
只听申萌说道:“……至於去h乡,呵呵,我还不是为了躲麽!”她说着,居然就流出了眼泪,她的神态,似乎也变得偏向正常起来:
“自从跟那个臭当兵的结了婚以後,我其实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可以是我的倚靠。在结婚之後,我把我之前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起初跟我讲,说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可时间一场,哪知道啊?他开始反感起我的过去,甚至开始多疑!平时在他面前,我连发呆都不行的:我一发呆,他就会问我,'你是在怀念那个把你干大了肚子的野男人呢,还是那个家里有钱的未婚夫?'——这种问题,你让我怎麽回答!後来,他还会扇我嘴巴!——他可是当过特种兵的啊!他每一次都把我打得不像人样!可是他打我有什麽用呢,嗬……呵呵……哈哈哈……他自己的下边中看不中用啊!我跟他结婚七年多,呵呵,他每次都是还没插进去就秒射了,而且他的精子成活率为零……哈哈哈!精子成活率为零的男人!所以我跟他结婚以後一直就没有孩子——感谢老天啊!…他那个破病是天生的,h乡的事情……呵呵,谁知道他是他哪个爷爷辈的祖宗,在闹他妈洞房的时候给他日出来的……呵呵……”
申萌的话粗俗不堪,让我着实有些听不下去;
夏雪平在面无表情地听着,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而艾立威则是两眼冒火地死盯着申萌,尤其是申萌提到h乡的事情的时候,艾立威更是紧握着手中的那根水性笔,看他双手的样子,都差不多要给那根笔撅折了。
“……终於有天,他不打我了,我还以为他是吃错了药了;他待我也开始温柔了起来,为了这事情,我专门去莲华寺拜了佛;可就在返回的路上,我才发现——我孩子的那个小坟包被人给平了……里面的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就知道是他干的!可是我又能怎样呢……这本来就是我造的孽,我没有地方可以讲道理啊!而且在他面前,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我曾经都想过自杀,好在这时候,那死家伙因为自己分身乏术,逼着我去回他老家帮他看着他死去的那个妈留下的几块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那家开小卖部的……你知道当初,人家那老头告诉我,要送我去一个能让我一辈子都无比快活的地方,我还不领情……现在想想,这种生活其实挺好的!”
一旁的夏雪平和艾立威都听不下去了,我也真有点问不下去了,因为这女人的经历着实太惨了。
——当初面对周正续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家伙是一个为爱痴狂的男人;今天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家伙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动自己而已,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只会滥用暴力的无能渣男而已。
这世间让人看不清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就在我们仨都不知道该把这场问询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沈量才走进了审讯室。他斜眼瞟了一眼申萌,接着便对夏雪平问道:“姓夏的,伤好了?”
“好没好自己用眼睛看。”夏雪平正烦着,於是也没好气地对沈量才说道。
“哼,能怼我了?告诉你,在我转正当上局长之前,你可别死太早!”
“你放心,托你的福,我能再多活一个世纪。”
沈量才“哼”了一声,又问道:“问出什麽鬼东西了麽?”
“半根羽毛都没问出来。”夏雪平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算了吧……你从她嘴里肯定问不出什麽来;现在审讯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她转做污点证人,到时候在法庭上,才能治那会所老板们的罪。”
“我听说‘喜无岸’的经理不是自杀了麽?”夏雪平问道。
“远哥这是要火烧连营!——你知道麽?除了'喜无岸',根据二组的调查,申萌至少被经手过七八家不健康娱乐场所;只要有她的证词和指认,那些会所,就全都会被一网打尽。”
夏雪平摊了摊手,对沈量才说道:“我对付犯人还可以,对付这麽个证人和受害者,我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你要是有办法,就交给你了。”
沈量才得意地笑了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接着,他抄过了我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後打了个电话,说道:“带她进来吧。”
进到审讯室里的女人,是之前那个赤身裸体被徐远和夏雪平审讯的王瑜婕。一连十几天没见,她的精神状态比以前要好了不少,头发是修剪过的,还多少化了些淡妆,气色也比我刚见到她的时候也要恢复了许多。
看到了申萌,王瑜婕便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在了申萌身上,一遍一遍地叫着申萌的名字,嚎啕痛哭了一通。
申萌也机械地抱着王瑜婕,流着眼泪,只是半天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再後来,申萌同意了出庭作证,并且给我们交代了她被拐卖去的所有会所的装修、工作人员样貌、以及自己偶尔可以记得住的地址和名字。在之後的半个月内,市局一共打掉了十三个地下色情会所。
可申萌没有等到半个月以後,在那次审讯之後的第七天,申萌就因为全身脏器的功能衰竭,停止了呼吸。
王瑜婕後来出院了,在沈量才的帮助下,王瑜婕找到了一家幼儿园,去了那里做了幼师。
至此,周正续的故事,算是了结了。
留下了一个谜一样的申萌的形象,也留下谜一样的一句“桴故不鸣,一诺千金”。
事後我经常问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申萌:是资料上写的曾经出轨、跟别的男人保持着地下恋情的懵懂少女;是周正续嘴里那个他疼爱无比、又疼爱他无比的老婆;是王瑜婕口中那个敢带着自己反抗会所保镖龟奴、敢一口咬掉调教自己的无赖的生殖器官的刚强女人;是後来我和廖韬在“喜无岸”会所遇到的那个就算是变性人都可以上自己的那个性奴人妻;还是在最後,喜乐无常、瘦到干瘪、抱着重逢的王瑜婕流眼泪的行屍走肉?
我不明白问题的答案——当然,或许事实上这些都是申萌——但我清楚一件事:我既然问的出这些问题,就说明我还不懂女人,我甚至还不懂人性。
从审讯室里出来以後,夏雪平接了个电话:“喂……嗯……我已经出院了……我听秋岩说了……你最近怎麽样?……哦是吗?呵呵,那恭喜你……嗯……嗯对……嗯——我看看吧,你等下……可以的……好。好。那就说定了……嗯,好,bye。”
“谁啊?”
“你爸爸。”夏雪平呼了口气,对我说道:“这个周六中午11点钟,在龙门渔港,他想请我和你吃饭。你就直接跟我一起去吧。”
“吃饭……他闲得没事请咱们吃什麽饭啊?”
“他和你那个陈阿姨,今天去领了结婚证了。他查过了,周六是个大吉日。”夏雪平看着我说道。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的吧,我知道了。”
“走吧。你开车,送我回家。”
说完,夏雪平把车钥匙放到了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