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价值五百万美金的耗子药定单,如同一块敲门砖,不仅为“浩然国际”带来了丰厚的利润,更重要的是,它彻底敲开了国內计划体制的门。
这单生意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利润本身。它所创造的巨额外匯,足以引起多个相关部委的震动和高度重视。
此前他跟杨巡靠的是“港资代表”的身份和地方外经贸委周旋,如今却是部委的领导主动接洽。
会面在严肃而略显陈旧的部委大楼进行,对方的眼神里有好奇,有讚许,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期待。
“雷浩同志,你这个浩然国际,做得很好!非常之好!”一位头髮白、戴著厚镜片的领导拍著桌上厚厚的结算单据:“不仅为我们带来了迫切需要的外匯,更难得的是,你为我们打开了思路啊。”
秦浩谦逊地回应:“领导过奖了,我们只是正好找准了切入点。其实国內很多產品,在国外都是有竞爭力的,关键是找到合適的市场和渠道。”
“说得好!”另一位更年轻的领导接口道,他是负责外贸协调的:“这正是我们想跟你深入探討的。浩然国际既然是立足香港,面向国际的平台,我们希望能建立起更畅通的联繫。这是一些部委梳理出来的,国內各主要行业具备一定规模出口潜力的產品清单。”
他推过来几个厚厚的文件夹,上面印著不同部委的標识。
秦浩郑重接过,翻开扉页,目录清晰明了:轻工业品、五金製品、农副產品、基础化工原料……大类之下,分门別类,详细列出了產品名称、规格参数、主要生產厂家以及预估產能。
这份清单,涵盖面广得惊人,从螺丝钉、水龙头、铁锹、麻绳到特定品种的粮食、乾果、药材,再到初级化工產品如纯碱、染料中间体……林林总总,几乎涵盖了所有基础製造和资源领域。
这正是秦浩一直渴望的战略资源——一张清晰的国內“製造图谱”!
“感谢领导信任!这份清单太及时、太珍贵了!”秦浩由衷地说:“我们浩然国际一定全力对接国际市场,把国內的產品儘可能的推销出去,为国家创匯创收!”
“好好干!”白头髮的领导站起身,用力握了握秦浩的手:“国家和人民需要你们这样的先锋!有什么困难,特別是政策上的问题,可以隨时提出来,我们会尽全力协调解决!”
手握这份“国字號採购指南”,秦浩的战略豁然开朗。
他將东南亚市场作为战略重心。欧美日韩巨头们盘踞已久,但它们傲慢的目光聚焦在电视、冰箱、摩托车等高附加值產品上。
这些领域壁垒森严,价格竞爭激烈,需要巨额投入和漫长周期去建立品牌和渠道。
而秦浩反其道而行之,將目光锁定在大佬们忽略、或者不屑於做的“犄角旮旯”——那些最基础的、看似不起眼却又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螺丝钉”產品上。
靠著“耗子药”建立的人脉和信誉,秦浩率领的“浩然国际”商务团队穿梭於泰国、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越南的新兴批发市场与小型工厂之间。清单上的產品被精准地投放到需求洼地。
比如泰国的五金商品市场里,各种型號的五金零件价格都贵得出奇,秦浩迅速建立“浩然”的销售点,提供各种规格的螺丝、垫片、阀门,价格只有欧美品牌的三分之一,质量却完全能满足当地组装需求。
再比如马来西亚吉隆坡新建的住宅区,“浩然”的卫浴配件系列,包括结实耐用的水龙头、塑料水管、简易淋浴喷头,迅速成为五金店主的新宠。
这些產品单件利润微薄,然而数量庞大,累积起来异常可观。更重要的是,这种策略完美避开了巨头的锋芒。
订单如雪般飞向香港总部。杨巡在国內也无比关键。
他需要协调货源、把控质量、核定价格、安排海关运输,工作量还是非常大的。
不过杨巡也是乐在其中,两年前他还是个走街串巷,看到戴红箍扭头就跑小商贩,现在则是成为各大重点生產厂家和地方政府的“財神爷”,是当之无愧的部委“座上宾”。
而且这种连接国內工厂与国际市场的枢纽地位,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大商人”的格局和分量。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偷偷摸摸、提著蛇皮袋做生意的杨巡了。
除了一买一卖之间的利润,贸易结算带来的货幣也成了秦浩的另一层利润来源。
泰銖、马来西亚林吉特、菲律宾比索……这些东南亚国家的货幣在国內无法直接使用,甚至兑换渠道也有限。
但这在秦浩手中不是障碍。他用赚取的当地货幣,直接在泰国大量採购国內急缺的天然橡胶;在马来西亚棕櫚园签下长期的棕櫚油供应合同;在菲律宾洽购高品质的铜矿砂……这些原材料,正是国內改革开放、工业建设飞速发展所急需的战略物资!
將这些原料运回国內港口,相当於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利润闭环”——左手出口赚外匯和当地货幣,右手用当地货幣购买国內稀缺资源再进口销售。
一道出口,一道进口,双倍的利润!这种运作模式,让“浩然国际”的现金流更加健康和多元化。
为了支撑业务的爆炸性增长,秦浩在东南亚主要贸易节点国家快速建立了分公司网络。
曼谷、吉隆坡、雅加达、马尼拉……“浩然国际”的蓝色地球標誌出现在更多写字楼上。
香港总部则负责战略规划、金融运作和国际结算。內地庞大的採购供应体系,则全权交给了能力日趋成熟的杨巡。
短短一年时间,从第一笔耗子药订单起步,“浩然国际”创下了惊人的八千多万美元外贸订单总额!
这在1980年,无疑是一个震撼全国外贸系统的数字!
……
寒风凛冽,村口光禿禿的老杨树枝椏颤抖,捲起地上枯黄的草末。几个村民抄著手,在墙根下晒太阳,无聊地看著通向县城的土路。
突然,一阵低沉而平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乡村的寧静。在村民好奇的目光中,一辆在阳光下闪耀著金属光泽、有著独特方正车头的黑色轿车,平稳地驶入了山背大队的地界。它不像常见的吉普车那样粗獷,线条流畅优雅,车头镶嵌著一个独特的皇冠標识。
“我滴个娘唉!这是啥车?油光鋥亮的!”
“四个軲轆!比拖拉机好看多了!”
“这么高级的小轿车,该不会是市里的领导来考察吧?”
土坯房、篱笆墙边,呼啦啦涌出了一群人。
孩子们最是胆大,尖叫著追著车跑。大人们则远远近近地站定,好奇、惊讶、羡慕、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交织在每个人的眼神里。
这辆与贫瘠乡村格格不入的豪车,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驾驶位上的杨巡,穿著一件崭新的黑色呢子大衣,头髮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意气风发,但同时也带著紧张。他小心翼翼地驾驶著这辆宝贝疙瘩,不停地按著喇叭,同时將车窗摇下一条缝,扯著嗓子朝围观的乡亲们喊:“让一让!都让一让啊!別靠太近,小心压著脚!”